1978年，按照國家退休替班的政策，父親和母親商量著，老二連續(xù)復(fù)讀三年了，每年都是差那么半分兒一分兒的考不上，我看再復(fù)讀也就沒有意思了，我們不能讓孩子背負著這么大的壓力呀！不如提前退休，讓老二接班兒算了。

　　母親說，你這校長剛干的好好的，現(xiàn)在五十幾歲，正是一個經(jīng)驗豐富的階段呀？為什么突然想起來退休呢？這個事情我不大理解。

　　父親拿出報紙來，給母親讀著報上的政策：為了妥善安置退休職工的生活，并促進工人隊伍的更新，國務(wù)院頒發(fā)《關(guān)于工人退休、退職的暫行辦法》等文件，大力推進干部、工人的退休工作?！稌盒修k法》規(guī)定工人退休、退職后，“家庭生活確實困難的，或多子女上山下鄉(xiāng)、子女就業(yè)少的，原則上可以招收其一名符合招工條件的子女參加工作”。

　　這個政策以后肯定會有變化，假如我現(xiàn)在不退休的話，再過幾年，老二年齡一大，就沒有工作可干了。

　　母親說，這樣你退休了，那就有點兒可惜了呀？

　　父親長嘆一口氣說，可惜也沒有辦法呀！都是為了孩子嘛，安排一個是一個。老大現(xiàn)在成了教師，老二接班兒也可以成為一個教師，至于老三他還小，以后有的是辦法。

　　母親說，真沒有辦法，也只能這樣嘍！老二已經(jīng)盡力啦！再逼他復(fù)讀考試也是不行的，你退休讓他替班也是一個解決問題可行的辦法。

　　父親小聲說，退休也不是我們說能退就能退的，我還要去找教育組高組長，讓他給我們幫忙。高組長說過，是絕對不允許我退休的，看看他還有什么好的辦法吧！

　　高組長和父親是同鄉(xiāng)，居住在距離大王莊有十里路的高村。他個子魁梧，說話高嗓門兒，當他聽到父親想提前退休的話以后，立即拍著桌子發(fā)了脾氣。

　　老張你這不是在逼我嗎？春節(jié)前我剛剛給你說過吧，我到了退休的年齡，下一個教育組組長就是你，你是不是等不及啦？我現(xiàn)在就給局長打電話，我今年就退休，把位置讓給你好了吧？

　　父親不好意思的解釋著，和你退休是沒有關(guān)系的，我家里的老二已經(jīng)復(fù)讀三年了，你也知道他都是差一點點考不上，假如再復(fù)讀的話，不僅僅孩子有著巨大的壓力，就是父母的也不允許這樣做呀？我退休是為了給孩子找個工作，教育組長的事情和我沒有半毛錢關(guān)系。

　　高組長還是沒能理解我父親的意思，他仍然拍著桌子說，你和教育組長沒有半毛錢關(guān)系，可是組織上已經(jīng)把你定為下一個接班的呀？你不接班我能退休嗎？你說和我有沒有半毛錢關(guān)系啊？

　　父親小聲的說，那怎么弄??？我這邊的的確確是需要退休的。國家的退休政策你是比我懂，今年有，明年就不一定有，你說老二都22歲啦！再拖幾年他就不符合替班的條件了，高組長你要幫幫我呀！

　　高組長脾氣緩和一下說，老張??！你這真是在逼我，組織上決定好的事情，你為了個人的家里的事情打了退堂鼓。你退休了是沒有事情的，孩子也安排了，可這里怎么給領(lǐng)導(dǎo)交代呀？

　　父親笑著說，為了孩子的前途，你要理解我呀！你可以再想辦法嘛！我們這邊那么多的校長，你隨便安排一個就好啦！

　　高組長看著父親說，你認為這是在出河工啊！湊人頭嗎？上面的局長也不是傻子，學(xué)校每年每季度的考核指標他們都掌握的，別的校長都達不到呀老弟。

　　父親看著高組長說，我不管你什么情況，我們是老鄉(xiāng)，這個忙你一定要幫我，我老二的前途就掌握在你的手里啦！

　　高組長冷笑著說，你的孩子的命運怎么能找不到我的手里呢？我孩子的命運掌握在誰的手里？你想退休，我也在想退休啊老張！

　　父親耍賴般的說，你看著辦吧！反正說多了你也煩，你是領(lǐng)導(dǎo)，你肯定有辦法的。

　　高組長說，你這不是賴皮嗎？

　　母親說，我也是沒有辦法的，有一點辦法，誰能走到逼上梁山的地步，最后一句話，你要想辦法幫我。

　　高組長生氣的說，你先回去好好的工作，我盡量照顧你。今年想退休的人也不少呀！都他媽退休了，誰來干工作呀？

　　父親在等待退休的這一段時間里，又安排我大爺給他買了一頭牛。大爺問父親，買這么多牛干什么？父親笑著說，孩子們多，都長大了，沒有經(jīng)濟收入怎么能行呢？我在家里養(yǎng)幾年牛，不是還有兩個小的嗎，他們上學(xué)開支就指望養(yǎng)牛啦！

　　大爺?shù)椭^說，你這吃國家糧的人都困難，我們老百姓怎么能過得去呀！

　　現(xiàn)在國家經(jīng)濟政策都很好呀！我是沒有其他的技術(shù)，養(yǎng)牛我完全可以的，再說牛越來越貴，買一頭母?？梢陨簧俚男♂蹋粋€小崽就賣五六百塊錢，可以抵我兩個月的工資啦！我看還是養(yǎng)牛好。

　　大爺搖著頭說，你這是沒事兒找事兒??！我最煩的是養(yǎng)牛，哎！你最喜歡的卻是養(yǎng)牛，真是搞不懂??！

　　我大哥聽說了父親退休的事情，他們兩口兒商量著，即使父親退休，也應(yīng)該是老大接班。

　　一天晚上，全家人在一起吃飯，我大哥就提出了這個問題。

　　母親規(guī)勸大哥說，老大你現(xiàn)在有班兒上，還是在我們學(xué)校里面當老師好，工資也不低，將來還能考取師范學(xué)校，難道你非要接替你父親的班兒嗎？

　　我大哥怯生生的說，我在學(xué)校當老師是民辦的呀？又不是什么正式的老師？我接班就是正式的啦！再說我就比我二弟大兩歲，年齡也比較適合呀？

　　父親有點生氣的說，我看你這個孩子就是心術(shù)不正，現(xiàn)在明明有了工作，你看看你二弟，復(fù)讀了三年了，再復(fù)讀還有希望嗎？我這次退休也是被逼無奈的，我不退休，你二弟怎么安排呀？

　　我大哥一口咬定的說，我不管二弟的事情，兒子都是一樣的，為什么讓老二白白端一個金飯碗呀？

　　母親害怕父親發(fā)脾氣，拉著老大就回到他自己的房間里面說，你想把你父親氣死??？孩子們對于爹娘來講都是一樣的，沒有考上大學(xué)，你父親不是也托關(guān)系給你找了個當老師的活兒嗎？你知道當一個老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誰家的孩子都可以去當老師的。難道你忘了，你父親為你托關(guān)系費的那個周折嗎？

　　我知道父親是為了我好，可是父親不退休不行嗎？干的好好的，將來當了教育組的組長，我這個老師轉(zhuǎn)正，那還不是早晚的事情嗎？一旦退休了，將來誰還管我的事情？娘你說我說的有道理嗎？

　　母親想了想說，老大你說的也有道理，不過你父親退了休，把老二安排好以后，他同樣可以找關(guān)系給你轉(zhuǎn)正呀？

　　大哥著急的說，娘你不懂這里面的關(guān)系，在位不在位不一樣的，有沒有關(guān)系也是不一樣的。我父親當組長，有一個指標也是我的呀？假如父親不當領(lǐng)導(dǎo)了，你敢保證我能轉(zhuǎn)正??？

　　母親笑了一下說，我不在你們教育口當領(lǐng)導(dǎo)，最起碼我在村里也是領(lǐng)導(dǎo)吧？你認為領(lǐng)導(dǎo)就隨隨便便給自家人謀取利益嗎？這孩子真是太幼稚啦！

　　母親看了看大哥繼續(xù)說，老大這里娘給你一個保證，你是老大，也有家庭的責任，二弟復(fù)讀這么多年，他的文化水平肯定比你好吧？他接班將來還有在上升的可能，你接班只能當一個校工。你們學(xué)校里不是也有一個剛剛接班的嗎？他現(xiàn)在工作是什么？

　　大哥說，他負責敲鐘，負責食堂。

　　母親反問，那他為什么不去教書呀？

　　大哥愣了一下說，他沒有文化呀？

　　母親笑著說，這不就結(jié)了嗎？你去學(xué)校里也可能干這樣的活兒。

　　大哥說，不可能的，他初中都沒有畢業(yè)，我起碼也是個高中吧？

　　我母親耐心的說，這個事情你也不要和你父親再次溝通了，我會和你父親商量一個妥善的解決辦法，絕對會讓你滿意的。

　　大哥笑著說，娘我聽你的。

　　母親板著臉說，你小子絕對沒有這樣心眼的。

　　大哥鬼笑著說，不是你兒媳婦的心眼，就是我想到的。

　　好啦好啦！我沒有那個意思。你現(xiàn)在是有了媳婦的人了，有點想法還是很正常的。

　　母親回到后院，看到父親鐵著個臉不高興，笑著說，他爹啊！孩子大了有點想法很正常，剛剛我給他說通了，我們能不能給老大一定的補償條件啊？

　　父親氣憤的說，我看老大這個媳婦不怎么樣，老大這孩子，絕對沒有這樣的花花腸子。

　　母親趕緊站起來捂住父親的嘴說，哎呀祖宗啊！小點聲，讓老大媳婦聽到了，我們以后的日子還怎么過？

　　母親一把推開母親的手說，你知道我現(xiàn)在想什么呢？還要一起過？

　　母親問，想什么了你？

　　父親認真的說，早早晚晚的事情，不是我有預(yù)感，現(xiàn)在就分家過。

　　母親絕對反對的口氣說，開什么玩笑？絕對不行。小媳婦剛剛過門半年，還不被街上的人笑話死。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父親走進一步說，不是開玩笑，我是開玩笑的人嗎？現(xiàn)在正是好時候，時間長了不好，肯定會出現(xiàn)大麻煩的。

　　母親疑惑，出現(xiàn)什么麻煩？

　　父親小聲說，老大媳婦不是個善茬，分開過日子她是一把好手，對他們對我們都是好事情。請你相信我的判斷。

　　母親還是疑惑，一家子齊心協(xié)力多好?。糠旨也坏萌诵?。

　　父親笑著說，我們四個孩子，還有兩個小朋友，我是老大媳婦也會這樣想，出力的事情都是老大，將來老大還會生孩子，人性自私一點都是正常的。

　　母親終于同意了父親的想法，但是怎么分家呢？

　　父親說，我退休的事情差不多了，會有3000多的退休費，這個錢給老大，新房子也給老大。老二接班，沒有錢，老房子給他。三兒和女兒我們兩個養(yǎng)，兩頭牛歸我們，將來孩子長大上學(xué)費用我們老兩口負責，有我的每個月的退休工資就夠啦！這樣大家都高高興興。

　　母親笑著說，都聽你的，母親跟著我們，我們來養(yǎng)。

　　父親笑著說，還是我的大美人曉得道理！

　　晚上母親問我，三兒你看我們家這樣分家你還有什么意見嗎？

　　我認真的說，娘們不要征求我的意見，我不像我二哥一樣，年年復(fù)讀年年考不上，我一定能考上大學(xué)的，不要為我的考慮太多。

　　母親高興的拍著我的肩膀說，還是我的三兒開明，有志氣，我估計你就是娘最大的驕傲啦！

　　妹妹聽到這句話不大高興，那我呢？你就不問問我能不能考上大學(xué)呀？

　　娘也認真的問，梅兒你對我們這樣分家有沒有什么意見吶？

　　妹妹現(xiàn)眼睛上下轉(zhuǎn)動兩下想了想說，我的意見有那么重要嗎？講這一點你就不對了，你們分家從來沒有征求過我們的意見。

　　母親笑著哈哈的說，你們兩個小的跟著娘過，難道你們還有意見嗎？

　　妹妹委屈的說，大哥二哥分開家了，給我們都不近啦！我們不是一個家庭的人啦！

　　母親把妹妹抱在懷里說，你還年紀小，我們的家庭就像那棵小樹，小樹長大了肯定就要分枝的吧！

　　你最熟悉的棉花也是這樣，長得越大分支越多。我們家庭和植物也是一樣的，再怎么分家，總有父母這根主線在，分家不分心嘛！

　　妹妹稍微高興一點說，你要這樣說我就有點兒高興了，父母是主干，我們孩子們都是你的分支，我們都還是一家人。

　　母親笑著說，我的梅兒真聰明，將來你長大了也要嫁出去，都是是父母的分支，你三哥將來也要分家，我們分的家越多，我們這個大家就有興旺！

　　妹妹撒嬌似的說，我永遠留在你身邊，我就是考了大學(xué)，也要回來的。

　　母親摟緊妹妹，還是我們家的小棉襖好呀！聽這話，我心里就驕傲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