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無常，可萬事皆有因果，到底是什么樣的過往，讓鴉青寧可永不超生也要弒原山神？

　　顧延歌用手摩挲了一下盤繞在手腕的墨綠色小蛇，而那蛇則回應(yīng)一般用頭蹭了蹭指尖。

　　手腕忽的被抬起，扶允瞇起眼睛看著顧延歌手上盤繞的墨綠色小蛇。

　　明明執(zhí)念已圓滿，為何還這樣陰魂不散，不要臉。

　　“有個大難不死的。師父，你要不要收了這東西當(dāng)藥引？”扶允捻起小青蛇，語氣不善。

　　顯空道人朝這邊瞟了一眼，慈眉善目的面上淺淺笑開：“當(dāng)然好，不要白不要。”

　　顧延歌蹙眉，想要收回手，卻發(fā)現(xiàn)扶允握著自己的力道不小，只能無奈嘆了一口氣。

　　“還沒有弄清楚來龍去脈，你確定要這樣草率地滅了他?“

　　“自然，它傷了你。”

　　扶允毫不猶豫地回答，讓顧延歌心上起了一層層漣漪。

　　好像自巫子有靈識以來，從沒有人這樣在乎她，有些不習(xí)慣。

　　她再度用力扯了扯手腕，卻不防眼前人一下子松了手，險些被自己的力道帶得摔在地上。

　　腰上一緊，被人撈了一把，這才重新站穩(wěn)。

　　“顧大小姐病虛體弱，可要站好了。”聲音落在耳邊，氣息在耳邊撩起一陣微癢。

　　顧延歌耳邊的那一抹微紅漸漸蔓延，在蒼白的肌膚上染出一片好看的紅霞。

　　被戲耍了，奇怪的是，第一想法居然不是生氣。

　　角落再度響起一陣嘶啞的干咳聲，試圖打斷這空氣中泛著甜味的曖昧。

　　事實上也確實讓兩個人拉絲的眼神分開了片刻。

　　顯空道人趁著這會兒空擋，連忙說幾句話轉(zhuǎn)移話題：“這山上有一處龍泉，這蛟蛇應(yīng)該生于那處。將他放回那處，或許可以了卻顧大小姐與它的塵緣。“

　　從此各安天命。

　　“如何尋得？”顧延歌垂眸，將視線落在手腕上蔫蔫的小蛇身上。

　　“交給老夫就好。”顯空道人走近，取下了小蛇身上的一處鱗片。

　　小蛇“嘶嘶”地吐長舌頭表示吃痛，卻不敢動。

　　在扶允近乎要凝出刀子的眼神下，絞下顧延歌的一縷發(fā)絲作引，焚作墨綠色的灰，懸空繪了一道引路符。

　　符咒虛空幻化出綠色游魚，閃著微光，引著幾個人往前走。

　　顧延歌一路上掩面而行，輕輕咳嗽，將所有咳出來的血藏在袖子里。

　　扶允的感官是何其敏感，這樣明顯的新鮮血腥味，他怎會不知。

　　只是她藏得這樣小心，如何忍心拆穿？

　　山路漸漸收窄，后來只能容一人彎腰而行。扶允也只能默默跟著，只偶爾扶一下站不穩(wěn)的病弱女子。

　　“到了。”

　　在前頭引路的顯空道人回頭，這才看見顧延歌愈加蒼白的面容，欲言又止。

　　扶允在女子身后搖了搖頭，兩人終究默契地什么也沒說。

　　從狹窄的山道出口鉆出來，抬眼的那一瞬間就注定，見此景者，必定驚艷于天地造化的鬼斧神工。

　　龍泉，這地名果然取得沒錯。

　　泉水清澈可見泉底溝壑，讓人猜測不到底下到底有多深。

　　一整塊隆起的山石。

　　細看則可以看出上面龍鱗一樣的紋理，半罩泉水，就像是已經(jīng)破殼而出后被遺棄的龍蛋殼。

　　甚至那龍鱗縫隙中，還在月光下折射著深墨綠的光澤。

　　顧延歌手腕上的冰涼觸覺緩緩游移，小蛇獨自游弋到龍泉前，用蛇腦袋蹭了蹭龍蛋殼一樣的巖石。

　　“嘶嘶……”

　　它那雙翠綠色的眼睛定定地望向顧延歌，蛇頭微垂，就像是夢境里那一位青衣男子作揖時如出一轍的恭敬。

　　呵，黃鼠狼給雞拜年，荒唐。

　　身后扶著自己的人湊近耳邊，聲音低沉：“顧大小姐，你似乎得到了一個了不得的忠誠。”

　　“嘶嘶……”

　　蛇鳴陣陣，身體里似乎有什么東西蠢蠢欲動，在與蛇鳴對抗。

　　那種香灰鉆進身體里的刻骨劇痛再度襲來，有什么東西正在從身體里被抽離。

　　本就病弱的人兒神識恍惚，軟倒在扶允懷中。

　　主動投懷送抱？倒是不錯。

　　蒼白手腕上被蛇盤繞過的地方，蛇鱗紋隱隱而現(xiàn)，似乎在呼應(yīng)著鴉青的化龍。

　　鴉青的蛇軀隨著一層層蛻皮變得壯實巨大，頭上的凸起漸漸長出角，頭往前張嘴一拱，似乎就要從扶允懷中奪走那個病弱的女子。

　　瑜涼山頭崖樓風(fēng)雪微動，隱隱有雪崩之勢。

　　“得寸進尺的腌漬東西。”扶允淡定地將一串幽藍珠串戴到懷中人手上，蓋住了那一圈蛇鱗紋，將蛇鳴共鳴壓了下去。

　　半化為龍的鴉青，只覺著巫子力量的傳遞驟然被切斷。

　　看似書生氣的手往前一擋，穩(wěn)穩(wěn)抓住那蛟蛇的角，碩大的蛟蛇居然沒辦法再往前挪動半分。

　　“你若是以她為祭，化了龍，我也不介意當(dāng)一回屠龍者，掀了你這龍泉。”

　　他眉間一凜，“咔嚓”一聲掰斷了手中的龍角，插入了翠綠色的龍眼中。

　　碩大的龍引天長嘯，天地震動，將封閉巖空間轟出了一個洞。

　　剛剛化作龍的鴉青瞬間化作幻影，通通鉆進了病弱少女手上的蛟蛇鱗紋。

　　扶允挑了挑眉，將顧延歌再度抱穩(wěn)，慢悠悠地往外走。

　　而顧延歌此時此刻只想繼續(xù)裝暈，這樣病弱的她可惹不起徒手掰龍角的變態(tài)。

　　得，放鴉青回龍泉企圖了結(jié)塵緣這件事算是泡湯了，這段孽緣還得繼續(xù)。

　　裝著裝著，顧延歌禁不住滿身疲憊，真的睡了過去。

　　荒山野嶺的，馬車難尋，只能將就著租用了上山采藥的農(nóng)戶馬車將一行人帶上一程。

　　扶允將顧延歌裹在自己的外衣里，堪堪遮掩住她身上的血腥味。

　　坐在馬車里，扶允依舊將顧延歌橫抱在膝頭，將懷中人的睡顏藏得嚴嚴實實，生怕被別人看去。

　　顯空道人輕嘆一口氣，暗暗觀察眼前人的神色。沒成想，扶允連一個眼神都懶得分給他，只是微微蹙眉看著懷中人。

　　讓它瞎了一只眼睛就鉆回去了，便宜它了。

　　竟敢打小延歌的主意，不知死活的東西。

　　沉入夢境的顧延歌此時正打量著對面的青袍少年。

　　奇怪的是他左眼是睜著的，右眼閉著，看起來有些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