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昨夜的狂風驟雨仿佛被一只無形巨手抹去,沈氏集團那份冰冷、簡潔到近乎傲慢的聲明,如同預設好的程序般準時發布。
沒有解釋,沒有道歉,只有斬釘截鐵的“不實信息”、“誹謗”定性,以及緊隨其后、更重磅的宣告——沈闊正式執掌沈氏集團,成為新的、唯一的舵手。
昨夜沈家宴會上的驚天丑聞,在沈闊絕對的力量和高效的運作下,如同滴入大海的水珠,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未發生過。
上流社會的議論在沈氏集團無形的威壓下,迅速噤聲,轉向了另一個更“新鮮”、更“慘烈”的談資。
城市近郊,一座被細雨籠罩的靜謐墓園。
沈闊獨自一人踏著濕滑的青石板路,穿過一排排肅穆的墓碑。
黑色的定制大衣肩頭已被細雨浸透,呈現出更深的色澤,幾縷發絲貼在冷峻的額角,雨水順著棱角分明的下頜線滑落。
他手中捧著一束潔白如雪的鈴蘭,花蕊上凝結著細小的水珠,如同未干的淚滴——這是母親生前最愛的花。
他在一方素雅的墓碑前停下腳步。
墓碑上,母親年輕時的照片依舊溫婉含笑,目光清澈柔和,仿佛能穿透時光的塵埃,注視著眼前這個已變得深沉冷硬、手握滔天權勢的兒子。
沈闊俯身,將鈴蘭輕輕放在墓前。
冰冷的雨水落在他微垂的眼睫上,他卻渾然不覺。
長久以來籠罩在他周身的、令人窒息的漠然和威壓,在此刻悄然褪去,只剩下一種深沉的、幾乎與這潮濕空氣融為一體的疲憊與哀傷。
“媽,”他的聲音很低,帶著罕見的柔和,幾乎被細雨落地的沙沙聲掩蓋,“我來看您了。”
他伸出手指,輕輕拂去照片邊緣沾染的一點水漬,動作輕柔得如同觸碰易碎的夢境。
“昨晚……很熱鬧。”他低語,嘴角勾起一絲極淡、極苦澀的弧度,“沈鈞和孟珂,他們差點把沈家的臉面徹底撕下來,扔在地上踩。老頭子氣得差點背過氣去。”
雨絲無聲地落在他的肩頭、發頂,他卻像一座沉默的山,任由寒意侵襲。
“我答應過您,沈家的臉面,我會保住。至少,明面上是這樣?!彼穆曇羝届o,卻蘊含著難以言說的重量,“那些臟東西,已經清理干凈了。沒人敢再提?!?p> 他頓了頓,目光凝望著母親含笑的眼睛,仿佛想從中汲取一絲久違的暖意。
“還有……老頭子。”沈闊的聲音沉了下去,帶著一絲冰冷的鋒芒,“他昨天還在咆哮著要保沈鈞的命,保沈家的聲譽,就像當年……命令您壓下一切一樣。”
雨水順著他的臉頰滑落,分不清是雨還是別的什么。
“我用了您給我的那把‘刀’。”他聲音更低,帶著一種近乎自毀的坦白,“我用您受過的苦,您流過的淚,您……失去的生命,扎進了他的心臟。很準。他垮了,徹底垮了。他交出了所有,權力、財富、最后一點尊嚴……只為了換沈鈞一條茍延殘喘的命?!?p> 墓園里一片死寂,只有雨聲淅瀝,沈闊的身影在細雨中顯得格外孤寂。
“我把沈鈞送走了,送到那個老頭子為他精心準備的‘天堂島’上。他會‘平安’地在那里度過余生,與世隔絕,一無所有。這是他應得的代價,也是老頭子能為他爭取到的……最好結局?!?p> 他微微仰頭,任由冰冷的雨水打在臉上,仿佛想洗去什么。
“沈家,現在是我的了。徹徹底底。”他陳述著這個冰冷的勝利,語氣里卻聽不出絲毫喜悅,“您當年維護的‘體面’,我會用我的方式繼續維持下去。只是……這代價……”
他沒有再說下去,只是深深地望著墓碑上的照片,那目光復雜得如同化不開的濃墨——有祭奠,有告慰,有無法言說的巨大空洞,以及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深埋于權力巔峰之下的脆弱迷茫。
時間在細雨中悄然流逝。
良久,他終于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雨幕中顯得孤寂而挺拔。
“我得走了,媽。”他最后看了一眼照片上溫柔的笑靨,眼神復雜,有眷戀,有告慰,也有一絲大仇得報后的空茫,“以后……可能很久不能來了。您安心?!?p> 沒有多余的告別,他轉身,決然地步入細密的雨簾,將那片寂靜的安眠之地留在身后。
黑色的身影漸行漸遠,融入蒼茫的雨色。
墓園外,一輛線條冷硬的黑色轎車如同沉默的巨獸,靜靜地停在雨幕中。
車內溫暖干燥,與外面的濕冷形成鮮明對比。
沈闊抽出紙巾,慢條斯理地擦拭著發梢和臉上的雨水,動作從容,仿佛方才在墓園那短暫的柔和與脆弱已消失殆盡,重新被冰封般的冷靜覆蓋。
“先生。”副駕駛上,助理遞過來一個平板電腦,屏幕亮著,上面是加密的通訊界面和幾份文件摘要。
沈闊沒有看平板,只是淡淡地問,聲音已然恢復了掌權者不容置疑的威嚴:“沈鈞那邊?”
“已經抵達翡翠礁,全程順利,無意外。專屬安保和醫療團隊共十二人已同步登島,通訊設備全面監控并限制。島嶼周邊海域監控系統已啟動,確保無人能擅自靠近或離開?!婊稹男磐袇f議已生效,每月固定額度會準時打入監管賬戶?!敝淼穆曇羟逦?、高效,不帶任何情緒,如同匯報一項常規工作。
沈闊微微頷首,對這個結果毫不意外。流放,且是永久的、徹底的流放。沈鈞的名字,從此在沈家的權力版圖上被徹底抹去。
“董事會呢?”他看向窗外飛速掠過的雨景,城市在雨幕中顯得模糊而遙遠。
“公告發布后,除三位元老象征性地致電恭喜外,其他核心成員均保持靜默,無人提出異議或要求召開臨時會議。幾位之前與沈鈞先生……走動頻繁的董事,今晨均通過私人渠道表達了支持您決定的立場。”助理的措辭謹慎而精準,暗示著權力的震懾已無聲傳遞。“股權轉讓和權限移交的法律流程正在加速辦理,預計今日內全部完成。集團內部通訊已發布您的就任通知,各部門運轉如常。”
“很好?!鄙蜷煹穆曇袈牪怀鱿才瑢@個結果毫不意外,他本就是唯一的、無可爭議的繼承人,如今只是拿回了本就該屬于他的一切,并清除了最后的障礙。
車平穩地行駛著,這時財經新聞播報聲適時響起,內容卻與沈家的風平浪靜截然相反:“……據本臺記者獲悉,孟氏集團董事長孟國華與其夫人蔣秀云女士的婚姻關系正面臨重大危機。有消息人士透露,孟夫人已于今日凌晨正式向法院提交訴狀,指控孟國華先生在婚姻存續期間存在嚴重過錯,并涉嫌惡意轉移巨額夫妻共同財產。據悉,孟夫人掌握的關鍵證據指向孟國華先生在江城長期秘密維系婚外情,并育有一子……”
助理適時調低了音量,但車內依然能清晰地聽到那些爆炸性的關鍵詞:“婚外情”、“私生子”、“轉移財產”、“對簿公堂”……
沈闊的嘴角掠過一絲冰冷的譏誚,這速度,比他預想的還要快。
孟母的恨意和行動力,果然沒有讓他失望。
此刻的孟家別墅,早已不復昔日的奢華安寧。
昨夜的瘋狂打砸痕跡尚存,昂貴的碎片狼藉滿地,空氣中仿佛還彌漫著血腥和暴戾的氣息。
孟國華臉上、脖子上包扎著紗布,手臂上被咬傷的齒痕深可見肉,整個人如同斗敗的公雞,眼神渙散,頹喪地坐在一片狼藉的客廳角落,對傭人小心翼翼的清理置若罔聞。
律師正坐在他對面,臉色凝重地低聲說著什么,孟國華只是麻木地點頭或搖頭。
而孟母蔣秀云,則在自己的書房里,她臉上猶有淚痕,但眼神卻銳利如刀,充滿了復仇的快意和掌控一切的狠絕。
她面前堆滿了文件——房產證、銀行流水、股權證明、私家偵探拍下的照片和視頻資料。
她的律師團隊正高效地整理著這些足以將孟國華徹底釘死的證據。
“通知媒體,”蔣秀云的聲音沙啞卻異常堅定,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下午三點,召開記者發布會。我要讓所有人都看清楚,孟國華是個什么東西!”
她的“雷霆手段”正以驚人的效率推進。
她利用手中的鐵證,強壓著名譽掃地、無力反抗的孟國華簽署了近乎屈辱的財產分割協議。
孟國華名下絕大部分的現金、房產、股票、海外資產被迅速剝離,轉入蔣秀云控制的賬戶或信托。
孟氏集團的核心股權也被重新分割,孟母獲得了絕對的優勢控制權。
孟國華幾乎被凈身出戶,只留下一些無關緊要的、象征性的資產和一堆甩不掉的債務與丑聞。
消息如同長了翅膀,瞬間飛遍了整個上流社會的每個角落。
“聽說了嗎?孟國華外面那個兒子都八歲了!藏得可真深!”
“嘖嘖,蔣秀云下手太狠了,直接把孟國華扒得只剩條褲衩!聽說連江城給小三買的那套頂級學區房都被追回來了!”
“活該!吃著碗里看著鍋里,轉移財產養私生子,這不報應就來了嗎?”
“孟家算是徹底完了,臉都丟到太平洋去了!以后這圈子,誰還敢跟他們家沾邊?”
“沈家那點事兒算什么?看看孟家,這才是真正的年度大戲!夠勁爆!”
“沈闊?哦,那位新掌舵人啊……手段是真高,自己片葉不沾身,輕輕一推,孟家就自己炸成灰了?!?p> 茶余飯后,高爾夫球場,私人會所……所有能聚集這些所謂社會名流的地方,孟家的丑聞成了最炙手可熱的談資。
孟國華成了徹頭徹尾的失敗者和笑柄,蔣秀云的狠辣也讓人暗自心驚。
孟家的名字,一夜之間從“豪門”變成了“丑聞”和“失敗”的代名詞。
細雨依舊淅淅瀝瀝地下著,沈闊的車穿過雨幕,駛向沈氏集團那棟象征著無上權力的摩天大樓。
車窗內,他的側臉在雨水的折射下顯得格外冷硬,如同堅不可摧的磐石。
沈家的風暴被他強行平息,孟家的火山則在他的操控下徹底噴發,燒成了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