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會兒，沈嘉樹還是忍不住給李子凌發了一條微信——

　　嘉樹［子凌，你在干什么？］

　　Hedda［剛開完會，在休息。］

　　沈嘉樹直接把電話撥了出去：“子凌，你在哪兒開會呢？”

　　“在京城。”李子凌沒再隱瞞，這個時間這樣的問話，近乎質問，沈嘉樹顯然已經知道了她的行程，瞞也瞞不住。

　　“還要開幾天啊？”

　　“明天還有一天，就結束了。”李子凌似乎松了一口氣。

　　“打算再玩兒幾天嗎？”沈嘉樹問。

　　“沒什么可玩的了，開完會就回去。”李子凌說。

　　對開會的倦怠，沈嘉樹迫近的壓力，都是她急于擺脫的。

　　李子凌刪除了一項沈嘉樹去京城找她的理由，語調輕松愉快：“對了，我昨天抽空去看爺爺了。”

　　“啊？”沈嘉樹有些意外：“你怎么找到的啊？”

　　“你跟我說過，你們家距離我們學校只有幾站地，在L大的家屬大院，我到那兒沒怎么打聽就找到了，當時爺爺正坐在一樓陽臺上打盹呢。”李子凌難得如此興奮，如此開心。

　　“爺爺認出你了？”沈嘉樹一邊與她聊著，一邊簡單收拾著手邊的東西，站起身來，決定趕赴京城。

　　沈家搬離E市時，李子凌只有八歲。

　　十八年后的這個春日下午，一老一少遙遙對視。

　　老人已經皓首蒼顏了，但是氣質上的謙和從容依舊，眼神中的慈愛溫暖依舊，李子凌怎么能忘。

　　她的眼睛模糊起來。

　　老人戴上助聽器，很大聲地問道：“姑娘，你找誰啊？”

　　“爺爺，我是子凌，李子凌。您還記得我嗎？”李子凌開口的一剎那，淚水奪眶而出。

　　“子凌？李子凌？”老人睜大了眼睛，目不轉睛地看著李子凌，慢慢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是小蘿卜頭啊！”

　　李子凌上前一步扶住他，聲音顫抖：“是的。爺爺，我是小蘿卜頭。您身體還好吧？”

　　“好！好著呢！”老人輕輕拂去李子凌的淚水，調侃道：“小蘿卜頭不哭，小蘿卜頭小時候不愛哭的，怎么越大越沒有出息了呢？”

　　李子凌不好意思地笑了。

　　“個子好高啊！你怎么長這么高啊！”老人牽著李子凌的手，拉著她往屋里走：“來！進屋！”

　　姜阿姨從廚房探出頭來，一臉驚訝地看著爺孫倆。

　　“認識李子凌嗎？我們的小蘿卜頭。”

　　“個子高吧？”

　　“晚餐添幾個菜。”

　　老人一直在高聲說話。

　　姜阿姨不知道回答哪一句好，也沒搞清楚這個高個子姑娘的來歷，只好連聲應著，端茶倒水洗水果。

　　老人直接拉著姑娘去了自己的房間。

　　他在書桌上翻了翻，翻出一疊東西。仔細對照端詳了一番，交給李子凌，嘖嘖不已：“還真的是子凌呢！”

　　李子凌接過那疊東西翻看了一下，驚訝地發現，那些都是刊登了她專訪的雜志和報紙，還有幾頁打印下來的她的照片。

　　一旁的姜阿姨正感到莫名其妙，看了照片就笑了起來，老爺子莫不是在追星？

　　“爺爺，您這是從哪里找到的？”李子凌不解地問。

　　爺爺坐了下來，微笑著說：“過年的時候小樹拿回來的呀。”

　　李子凌有些不自在。

　　“唉。這么多年都不知道你在哪里，過得怎么樣，我就是到那邊去，也沒法向你沈奶奶交代啊！”爺爺慈愛地看著李子凌，由衷感嘆：“這下好了！唉！能看到你真好呀！真好！”

　　李子凌幾乎又掉下淚來。

　　姜阿姨接過她手里拎的禮品，悄悄問她：“姑娘，我這就去做飯，有什么忌口的嗎？”

　　“我吃過了。您……”李子凌急忙推遲。

　　下午休會，她特地挑了三點多鐘來，就是想著既不耽誤老人午睡，又不必趕上吃飯的時間。

　　“就咱們三個人，沒外人的。”姜阿姨很體恤，安慰她：“爺爺晚飯吃得早，我慢慢做著，你陪陪他，難得看到老爺子這么開心。”

　　姜阿姨去做飯了，留下爺孫二人聊天。

　　差不多都是沈爺爺問，李子凌答。

　　沈爺爺對李子凌這些年的經歷十分關切，對她的工作領域充滿了好奇，不時夾著那么一句“聽小樹說”。

　　談話間，李子凌打量著房間的布置，書柜，書桌，兩張單人床。果然，連窗簾都與沈嘉樹為爺爺保留的那間臥室一模一樣。

　　四點鐘就開飯了，三個人都吃得比較少，相談甚歡。

　　爺爺覺得李子凌太瘦了，一個勁兒地勸李子凌吃菜，還說：“小樹要是欺負你，你就告訴我，我收拾他。”

　　“沈董怎么會欺負人呢。”姜阿姨率先反對，尋求李子凌的認同：“不會的，是吧？”

　　李子凌輕笑著點了點頭。

　　爺爺表示贊同：“我們小樹啊，就像這個螃蟹，看上去堅硬霸道，其實內心比誰都柔軟，打小就這樣。子凌啊，你們在申城互相照顧著，我就放心了。”

　　當晚，沒有定源到京城的飛機，沈嘉樹幾經輾轉到京城時，天都快亮了。

　　他只來得及在爺爺家補了一覺，就趕到了李子凌下榻的酒店。

　　等了好一會兒，樓上的會議才結束。

　　散會出來的人群中，高挑靚麗的李子凌格外醒目，身邊跟著一個穿西裝的年輕男人，一直巴巴結結地跟她說話。

　　李子凌視若罔聞，只低頭看著手機，不時打下幾行字。

　　沈嘉樹皺了皺眉，迎著李子凌站定，微笑著看向她。

　　李子凌仍然專注于自己的手機，感覺前面有人影時也沒抬頭，只向一旁閃了閃。

　　沈嘉樹也隨著她側出了一步。

　　“對不……”李子凌終于抬起了頭，大吃一驚：“你怎么來啦？”

　　“來請你吃飯啊。”沈嘉樹得意地揚起下巴，像一個得逞的孩子。

　　李子凌看著他，忽然想起了爺爺的話，硬殼軟心的螃蟹？她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自從宋妮娜無理造訪易創科技之后，沈嘉樹就沒有什么機會單獨見到李子凌，手機上的回復也極其敷衍。

　　此刻的笑容令他的心頭涌上一股暖流，眼眸中的柔情更深了，他牽起李子凌的手。

　　李子凌下意識地掙了掙，力道不小。

　　沈嘉樹抓的更緊了，并且貌似不經意地掃視了一眼剛剛跟著李子凌的那個西裝男，目光狠厲。

　　他在宣誓主權。

　　李子凌感覺到了，沒有看那位亦步亦趨粘著他的同行，也沒再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