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他到底還是離開了青華,離開了五班(2)
我手捧信紙,低頭,背對著甲李淘,盡量不讓他發(fā)覺我的哭泣。可淚水還是一點點溢滿眼眶,滴答,滴答的往下掉,打濕了白色的紙張,模糊了一片字跡。
這一刻,我終于承認,也確認了那晚的異常,的確他是要離開青華,離開五班,去一個我不知道的地方。
可就算離開也得打聲招呼吧,就這么走了嗎?
我有些不死心,總覺得一會兒他會出現(xiàn),腦海中為他的出現(xiàn)找各種各樣的理由。
記得在初三那年,我因為學習不好,幾乎考不上像樣的高中,被爸爸媽媽急匆匆的從二中轉(zhuǎn)學到城鄉(xiāng)結合部的第十二中學。
但他那,和我那時的狼狽一點也不一樣。
如果在我爸爸媽媽的眼里,他就是鴨群里那只閃耀的白天鵝,和我當年那只梧桐樹下被遺棄的小黃鴨多么的不一樣。
一個可以在藍天自由翱翔,一個只能在河溝撲騰,他在青華優(yōu)秀的讓人心生羨慕,可為什么他就走了那?
校長和班主任都知道,單飛會像當年的惜煦學姐一樣,展翅高飛,以青華為起點越飛越高。
我拭干眼淚,透過玻璃窗望向遠方,一切是那么的新鮮而明亮,我看到在綠油油的草坪上,一個高大莊嚴的白楊樹挺立在草坪正中央。
那個男孩,那個穿白襯衫的男孩,從遠遠的白楊樹下向我緩緩而來,步伐輕盈,卻那么堅定,又如同是跟隨風的方向一樣的執(zhí)著。我眼中的淚水越聚越多,男孩夢幻般地搖擺著,越來越近,竟越來越不清晰,模糊的我有些幾乎辨認不出他的眼睛,鼻子,還有那個上揚的嘴角。
我輕輕抬頭,淚水從眼眶中滑落,瞬間我清晰的看到球場上,10幾個男生在打球,他們穿著紅艷的球服,整個球場像是在紅色的火焰中燃燒,那個高挑的男孩,嫻熟的帶著皮球,忽左忽右地騰挪。
我做夢似的趕快疊好信紙,揣在口袋里,從桌兜里抓了一瓶綠茶,匆匆跑出教室,沖到操場。
男孩看到我的那一刻,他丟下手里的球,滿臉汗水的向我跑來,不受身邊同學一絲一毫的干擾。
那群男孩看著他,好像看來之遙遠國度的異類,這哪里是剛才的隊友,怎么可以棄球而去。
他的手尖幾乎可以觸碰到我手中高高舉起的綠茶,突然他就在我眼中渙散了,渙散的那么猝不及防。
這個男孩隱形一樣的消失了,我眼中只剩下眼前的一抹綠,綠的那么耀眼而又深沉。
晚霞漫天,柔軟的讓人產(chǎn)生不真實的幻覺,球場沒有人在打球,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靜,只有風在輕輕吹拂我的發(fā)梢。
我知道再也不會看到這個男孩在球場的飛揚的神采,他再也不會看到我跑來為他送茶,一切匆匆的從時空中劃過,就像流星從遙遠的太空劃過一樣,消失在未知的遠方的遠方。
我一個人坐在球場中央,耳邊沒有風聲,整個時空寂靜的只剩下我孤零零的一個我。
這時我才真切的感受四面茫茫。那個男孩走了,他真的離開了青華,他也真的離開了五班,他也真的離開了我。
新的球場又寬又廣,找不到邊際,我眼前綠綠的草坪像一個毯子延展,延展……
我坐在中央縮成一個小小的團,安靜地,孤獨地,望向遠方。
好一會兒,我似乎聽到一點細細碎碎的聲音,很輕,很輕。
終于,孤獨的我,被時間遺忘的我忍不住慢慢的轉(zhuǎn)過頭看——遠遠的一個男孩向我走來,我看清了,他是甲李淘。
我緩緩的站起身,注視著他。他焦急地,關切地看著我“單姍,你沒事吧?”
這時候,我看到遙遠天空的藍,藍的那么的純粹,仿佛在那片藍色下集聚著某種驚人的力量。就如同這個男孩真誠的眼睛一樣。
我大聲說:“放心,我沒事。”
其實那一刻我真的想告訴他,幾個月后我與他一定會在XX市在相見。但我出于少女的羞澀忍住了。
我看著這個善良的同學,好奇怪,這一刻我覺得他身上,臉上,頭發(fā)絲里都散發(fā)著柔和光芒,還有他的那雙圓眼睛,做夢一般地審視我,真誠極了。這也許是在青華甲李淘留給我最好,最好的青春形象。
可不知道為什么我腦海中始終浮現(xiàn)著那個消失男孩的影子,并且心中竟有希望。
下課后,我會不自覺回頭看向那個空空的桌位,它在教室顯得那么的突兀,像一枚針尖,銳利地聚焦在我的瞳孔里。
這時候楊柳青總會向我伸出溫暖的手,拉我出教室。
這段時間楊柳青和李丹丹在我面前刻意回避談論單飛的離去,就算是段雨在抱怨同桌的不告而辭,也會被楊柳青狠狠地瞪一眼,他似乎領悟了楊柳青全部的用心,閉口不在言,我知道她們都是為了我好。
楊柳青、李丹丹、甲李淘總是在合適的場合無限地保護著,包容著我。看他們?nèi)绱藧畚業募軇藎疫€有什么不感恩的那。
此時,五班還有一個女生也很難過,她就是李靜,他的難過隱藏的很深,很深,但我知道她也和我一樣心里空空的。
為了不讓楊柳青他們?yōu)榱宋葉桃饣乇芤恍╆P于單飛的話題,兩天后,我就變得和單飛在五班一樣,生怕露出一絲的小線頭,讓他們沿著這條絲縷一路深入到那片不愿被人看穿的心靈最深處。
我就像一只小小的蝸牛,用每天刻苦的學習喬裝成堅硬的外殼,一打卷子我在幾天就做到最后一頁。
然后,認真的分析每套卷子上我出錯的原因,漸漸地發(fā)現(xiàn)分析做錯題的過程遠比把題做對快樂好幾倍,下一張卷子在遇到相同的知識點,我把它們看成一種生活在亞馬遜雨林中的樹蛙,無論它們怎么隱形、變幻,疊加,我總會把題做對。
每到這一刻,我會默默的感謝那個遠去的男孩,也會對楊柳青、李丹丹、甲李淘充滿感激。
我覺得最好的友誼就像她們一樣,我知道你的難過,但我也知道幫不了你什么,我能做的就是陪著你,默默的陪著你,哪怕一句話都不說。
是的,這些已經(jīng)足夠,我走在五班的教室里,像似走在初春復蘇的田野里一般,河岸邊,小橋頭,小路兩旁,到處吐露新綠,每一步踩下去,腳心的那份柔軟從腳尖,小腿向上蔓延,穿越一節(jié)筆直的大腿,軀干,直達發(fā)梢,這份細膩而柔軟的情感,也許就是青春最最感人的模樣。
五班教室依然明朗,學習的氛圍像動蕩的戰(zhàn)場,每個人為了自己的命運而掙扎,又像是每一個青春的命運掙扎在五班的海洋里一樣。
就這樣,我們在五班又走過了三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