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昀的葬禮，我拿出了她高考完那天給她拍的照片做遺照，照片上的女孩是少有的笑容明媚，只是，以后再也見(jiàn)不到了。

　　她的葬禮上，院長(zhǎng)夫人哭的撕心裂肺，不想是在惋惜一個(gè)(gè)年輕的研究人才，更像是......

　　兩年后，二十六歲的我，也拿到了當(dāng)(dāng)年沐昀那樣的實(shí)(shí)驗(yàn)(yàn)室，看著自己做的事情，真的在一點(diǎn)(diǎn)點(diǎn)(diǎn)向她靠攏呢。

　　在夜深人靜的時(shí)(shí)候，我也會(huì)(huì)來(lái)到天臺(tái)(tái)，坐在我們?cè)?jīng)一起聊天的地方，獨(dú)(dú)自飲酒。愛(ài)捉弄人的命運(yùn)(yùn)啊，你是否知道，你不僅帶走了小沐昀，更是帶走了我的心呢？

　　那一天，院長(zhǎng)找到了我，說(shuō)作為我晉升的獎(jiǎng)(jiǎng)勵(lì)(lì)，可以向他提一個(gè)(gè)能力范圍內(nèi)(nèi)的要求。

　　我坐在辦公室里，話在口中轉(zhuǎn)(zhuǎn)了又轉(zhuǎn)(zhuǎn)，我最終還是問(wèn)出了那句話：

　　“院長(zhǎng)，我只想問(wèn)一個(gè)(gè)問(wèn)題。”

　　“說(shuō)吧，小宋。”

　　“我想知道，你們的女兒，沐昀。”

　　他喝茶的手頓住了，握著茶杯，很久，才開(kāi)了口：

　　“你都知道了？”

　　他深邃的眼睛盯著我，像是能看穿一切一般。

　　“我知道什么？或者說(shuō)，我應(yīng)(yīng)該知道些什么？請(qǐng)(qǐng)?jiān)洪L(zhǎng)為我解惑。”

　　沐昀的死成為了我心中無(wú)法解開(kāi)的結(jié)(jié)，我想要了解更加她，即便再也見(jiàn)不到一面。

　　“宋楚，你很聰明，但是你要知道，知道的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

　　院長(zhǎng)把茶杯放在桌面上，發(fā)(fā)出清脆的聲響，語(yǔ)氣中透露出不可違抗的威嚴(yán)(yán)。

　　我們受人敬愛(ài)的院長(zhǎng)，有著不為人知的另一面，被遺棄在孤兒院的沐昀，就是他的親生女兒。

　　“我只是心中有疑惑想要詢問(wèn)，院長(zhǎng)，沐昀對(duì)(duì)我真的很重要，不過(guò)您是要這樣，我想那些事也不需要答案了。”

　　我站起身，向門(mén)口走去。

　　手剛碰到門(mén)把手，身后就響起了院長(zhǎng)渾厚的聲音：

　　“罷了，宋楚，我知道你小子在乎沐昀就告訴你吧。”

　　我轉(zhuǎn)(zhuǎn)過(guò)身，露出一抹微笑，又坐了回去。

　　“不過(guò)，我要先告訴你，沐昀，就是為了科學(xué)(xué)而生。”

　　院長(zhǎng)抿了一口茶，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去保險(xiǎn)(xiǎn)柜中取出了一個(gè)(gè)文件袋，放在桌上，說(shuō)：

　　“你聽(tīng)過(guò)，SGB項(xiàng)(xiàng)目嗎？”

　　SGB項(xiàng)(xiàng)目，全名Science Gene Baby項(xiàng)(xiàng)目，是25年前的一個(gè)(gè)項(xiàng)(xiàng)目。

　　這項(xiàng)(xiàng)目最開(kāi)始是一個(gè)(gè)設(shè)(shè)想，后演變成了完善的項(xiàng)(xiàng)目開(kāi)始研究。

　　其研究使用人為干預(yù)(yù)的方式對(duì)(duì)未出生嬰孩的基因進(jìn)(jìn)行調(diào)(diào)整，或?qū)閻械倪z傳基因進(jìn)(jìn)行科學(xué)(xué)性干預(yù)(yù)，目的是創(chuàng)(chuàng)造出“天才嬰孩”，以推動(dòng)(dòng)科學(xué)(xué)的傳承與發(fā)(fā)展。

　　這一項(xiàng)(xiàng)目一經(jīng)(jīng)問(wèn)世就受到諸多質(zhì)(zhì)疑，有人指出這一技術(shù)(shù)尚不成熟，定會(huì)(huì)使得眾多無(wú)辜嬰孩死亡，用活人做實(shí)(shí)驗(yàn)(yàn)太過(guò)于殘忍。

　　在諸多壓力下，這一項(xiàng)(xiàng)目在二十年前被廢除，至于那些嬰孩們?nèi)ツ牧耍瑹o(wú)從得知。

　　“略有耳聞，這有何沐昀有什么關(guān)(guān)系呢？”

　　我對(duì)(duì)這一項(xiàng)(xiàng)目不太了解，畢竟是一些陳年往事，更何況25年前我才剛1歲，院長(zhǎng)如今提起這一項(xiàng)(xiàng)目，難道......

　　“沐昀，就是這一研究的產(chǎn)(chǎn)物。她是目前最成功的實(shí)(shí)驗(yàn)(yàn)體，她的去世，我們同樣很惋惜。”

　　這話使我心頭一震，沐昀若是實(shí)(shí)驗(yàn)(yàn)體，那么她就是基因被調(diào)(diào)整了的人，當(dāng)(dāng)年據(jù)(jù)說(shuō)院長(zhǎng)夫人生下一嬰孩，幾天就夭折了，恐怕這個(gè)(gè)嬰孩，就是沐昀了。

　　雖然很意外，但卻在情理之中。如果不是基因被干預(yù)(yù)了的人，怎么可能會(huì)(huì)那么小的年紀(jì)(jì)就能攻克眾多研究員都無(wú)法攻克的問(wèn)題。

　　“那你們?yōu)槭裁匆閹釉詮聝涸海俊?p>　　我語(yǔ)氣有些激動(dòng)(dòng)。

　　“你應(yīng)(yīng)該知道，20年前SGB項(xiàng)(xiàng)目被廢除了，但是那么多的嬰孩，我們不可能殺死的，天才嬰孩又需要?dú)v練，所以就分散在各孤兒院了。待她長(zhǎng)大之后，自然會(huì)(huì)接回研究院，我給她提供了生命，提供了生存環(huán)(huán)境和學(xué)(xué)習(xí)(xí)環(huán)(huán)境，那她理應(yīng)(yīng)把全身心都獻(xiàn)(xiàn)給科學(xué)(xué)，這就是她存在的意義。”

　　院長(zhǎng)說(shuō)這話時(shí)(shí)語(yǔ)氣很平靜，就像在談?wù)撘粋€(gè)(gè)不重要的物件，他的淡漠，令我寒心。

　　由于基因被改造了，沐昀和院長(zhǎng)并沒(méi)有很像，是定制好的一樣，模樣清秀，不過(guò)，眉眼之間的氣質(zhì)(zhì)倒是出奇的相似。

　　此刻，我盯著院長(zhǎng)的眼睛，透過(guò)這雙深邃的眼，我看到了沐昀，想到了女孩對(duì)(duì)我的哭訴。

　　怒火涌上了我的心頭，他到底把沐昀當(dāng)(dāng)成了什么！

　　“院長(zhǎng)，你錯(cuò)(cuò)了，從始至終，你從來(lái)都沒(méi)有把沐昀當(dāng)(dāng)成一個(gè)(gè)人來(lái)看過(guò)，你始終覺(jué)得她只是實(shí)(shí)驗(yàn)(yàn)品，把她當(dāng)(dāng)作小白鼠來(lái)看。她曾經(jīng)(jīng)跟我說(shuō)過(guò)，她一生都充滿了遺憾，我當(dāng)(dāng)時(shí)(shí)不懂，但是我現(xiàn)(xiàn)在明白了。她被干預(yù)(yù)過(guò)，所以你不會(huì)(huì)想到沐昀有著她剛出生時(shí)(shí)的記憶吧，你們做的一切，沐昀都知道。你只是給了她生命，除此之外什么都沒(méi)有，你讓她終日與冰冷的儀器做伴，有沒(méi)有想過(guò)，沐昀，她也是一個(gè)(gè)人！她只是十幾歲的孩子啊！”

　　院長(zhǎng)沒(méi)有打斷我說(shuō)的話，靜靜聽(tīng)著我說(shuō)完，倒了杯茶，遞到我面前。

　　“宋楚，人要向前看，糾結(jié)(jié)于過(guò)去的人，永遠(yuǎn)(yuǎn)無(wú)法進(jìn)(jìn)步。”

　　他語(yǔ)重心長(zhǎng)，像長(zhǎng)輩一樣教導(dǎo)(dǎo)我。

　　他那么冷靜，顯得我像一個(gè)(gè)瘋子。

　　“宋楚，回去吧，該知道的你都已經(jīng)(jīng)知道了，她只是一個(gè)(gè)實(shí)(shí)驗(yàn)(yàn)體，不要折騰了。”

　　看著院長(zhǎng)陌生的樣子，我還是什么都沒(méi)有說(shuō)，我已經(jīng)(jīng)知道，爭(zhēng)論什么都沒(méi)有用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離開(kāi)的院長(zhǎng)辦公室，那天之后，我好像失去了自己的目標(biāo)(biāo)。

　　日復(fù)(fù)一日地重復(fù)(fù)著自己的工作，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做這些研究到底有什么用。

　　又是一年年末，我告了假，去看了看心理醫(yī)(yī)生。結(jié)(jié)果并不意外：中度抑郁。

　　人在生病時(shí)(shí)是會(huì)(huì)隱隱察覺(jué)到一些的，拿上報(bào)(bào)告，我拒絕了購(gòu)買(mǎi)一些治療藥物，最近失眠次數(shù)(shù)越來(lái)越多了，我在夢(mèng)里都見(jiàn)不到我的沐昀了。

　　買(mǎi)了一些安眠藥，把幾次療程的留下來(lái)聚到一起，藥效就足夠了。

　　沐昀，再等等，我就來(lái)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