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8月2日,周一,晴。
周日聚會,晚上酒喝多了,斷片了。醒來就在師兄家里了。
雖然只睡了五六個小時,但我覺得莫名的很安心,今天上班也沒有覺得累,依舊精力充沛。
有的時候我真的很討厭自己,對于管奕既然知道不能給予,就要遠離,為什么就是想要靠近?是酒精催化出了荷爾蒙的原因嗎?
大一那次,拒絕了師兄之后,我很是自責了一段時間,很消極,就連班上的團建都不愿意參加。
后來我忙著在校內外打工,也沒有時間胡思亂想。管奕也再沒有來找我。我以為我們之間的緣分到此結束,以后天涯海角再難相遇。可想不到世界竟然這么小。
是多少年沒有跳舞了呢?整整九年了。
自從進入西城大學,我就感覺自己進入一個自由、松弛的國度,不用再埋頭苦學,不用再孜孜以求,不用再單調地生活。
這里不僅僅可以學知識,還可以參加各種社團、各種活動。我突然意識到自己除了學習之外根本沒有任何愛好,我參加不了任何社團。
美術、音樂、各種娛樂技能,我一概不會。
這讓我對自己失望,對那些多才多藝的同學羨慕無比。我在那些人面前總覺得自慚形穢。
由此激起了我的學習欲望,我想利用所有的機會去學習,學習書本知識之外的技能。
好在學校里也會安排一些選修課,體育老師也會教我游泳、排球和形體訓練。
我想:這才是最頂級的學堂的配備,能考到西城大學是老天對我的厚待,感謝您,老天。
我這只青蛙終于跳出了那口井,見識到井外廣闊的天地。
自從上次管奕教我學習了溜冰之后,我對溜冰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第二個周末我就獨自去練習了溜冰。
第三個周末,我已經能絲滑地自我徜徉在那個閃爍著五彩燈光的大廳中。
師兄暫時沒有來找我,我也不想主動去找師兄,因為師兄是西城大學足球社團的副社長,平時也是很忙的。
再加上我手頭很拮據,實在不能請師兄吃飯,或者送師兄禮物。我也不喜歡總是欠別人的情。
西城屬于南方城市,冬天也會很冷,但很少下雪,那是一種濕冷,比老家下雪天還要難熬的濕冷,侵入骨髓的冷。
在這樣的濕冷天氣里,我寧愿窩在宿舍的被窩里。
就是在這個時候,管奕又來找我了。
這次還是去一食堂,因為它在晚上搖身一變就成了舞廳。
那時舞廳里全是跳交際舞的同學,偶爾還會放一些動感音樂,但動感音樂下,舞池里的人寥寥無幾,好似大家只會跳交際舞。
毫無疑問,管奕是一個舞林高手,因為剛進舞場就有師姐過來搭訕,師姐穿著一襲長裙套裝,踩著高跟鞋,走起路來裙擺搖動,煞是妖嬈,再看自己裹得像粽子一樣,頓時黯然失色。
那位師姐看到管奕笑意漸濃,丟下自己的舞伴就迎向管奕。
“管奕,早知你今天有空,我就等你了,我們兩個才是最完美的組合,走,我們先去熱身。”
管奕卻后退了一步,剛好與在后面的我并立。
他呵呵一笑,禮貌回絕:“宋嬈,不好意思,我今天有任務,要教我小師妹跳舞,你去找別的舞伴吧,我們改天再約。”
“小師妹?是你們系的嗎?”宋嬈這才將目光投向我,上下打量著。
“不是,你去玩吧。”說完管奕就拉著我走進去舞場,來到墻邊的衣架旁。
我回頭看了一眼,見宋嬈沒有挪動地方,還在盯著我們看,頓時覺得有些不安,這宋嬈莫不是喜歡管奕?
管奕說是有任務,果然他教我溜冰和跳舞都是老鄉會安排的任務,他也會教別人跳嗎?或者每一位師兄師姐都有各自的任務,分配了不同的新生。
正當我走神的時候,管奕拉了我一把,將我帶到衣架旁,說道:“外套掛在這里,一會運動一下就一身汗,那時再脫外套會感冒的。”
“哦。”我從善如流。
那時沒有手機,也沒有錢包,僅有的飯卡和零錢直接放褲兜里,所以,沒有人會擔心外套被偷。
掛好外套,管奕將我帶到舞池的范圍,盡量找了一塊人少的地方,耐心一步步教導我,包括手的姿勢、腳的步伐,以及身體的姿態。
一開始我總是會踩管奕的腳,會覺得跳舞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后來竟然能慢慢跟隨管奕的步伐,越來越輕松;漸漸我能夠跟隨音樂的律動啟動自己的腳步,能夠感受到跳舞帶來的樂趣。
管奕勾著嘴角笑意盈盈,“小師妹還是很靈光的,這么快就學會了。”
我笑道:“主要是師兄教學有方,再加上這個舞步很簡單,也不難學。”
管奕:“這個是慢三步,接下來我要帶你走快步舞了,要小心了,會被甩出去!”
我剛想問什么,音樂立刻就變成了歡快的節奏,曲名未知,我從未聽過。
頓時,舞池的人開始隨著音樂起舞,速度確實快了許多。
管奕也帶著我舞起來,步伐跨度都大了起來,旋轉也多了,花樣也開始多變,一會左旋一會右旋,一會兒前繞一會后繞,我每一步都跟著管奕的步子,有時候竟然能判斷出管奕下一步的走向,為此我心中雀躍起來。
兩首曲子快放完的時候,我已經覺得腦袋暈暈的,雖然很愉快很興奮,但我不得不停下來休整。
“怎么了?不舒服嗎?”管奕小心翼翼問道。
我擺擺手,有些氣喘,“有點暈。”
管奕看看了方位,帶著我走出舞池,來到飲料窗口,給我買了一瓶美年達,將瓶蓋擰開,遞給我。
“喝點飲料,補充能量,休息一下。”
“謝謝師兄。”我接過來,小口抿了一口,因為我知道這飲料是有氣的,怕大口喝會打嗝,以免引來師兄的嗤笑。
我們兩位剛剛坐下,宋嬈立刻瞅準機會湊了上來,“管奕,小師妹累了,來陪我跳一曲好嗎?”
管奕看起來頗有點為難,右手理了理頭發,“你怎么就確定我不累呢?”
宋嬈笑笑,“那當然,你是守門員啊,兩個小時的奔跑都不累,何況是跳舞。以前我們來此跳舞,都是來得最早的,也是離開最晚的一對,你怎么會輕易說累呢?是吧,小師妹?讓管奕陪我跳一曲,小師妹可同意?”
我連連擺手,“我沒意見,師兄你去吧,我再休息一會。”
管奕看了看我,眼神里全是埋怨,好似在說:你個傻子!
但我完全沒有理解,又催促道:“去吧,宋師姐等著呢。”
宋嬈向后背甩手、躬身,伸出右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我看得一愣一愣的,原來請別人跳舞是這樣的姿勢,心中連說:學到了,學到了。
但見管奕和宋嬈走進舞池,跟著音樂舞動起來,韻律十足,兩人舞步協調,宋嬈裙擺跟著舞步飄揚,長發也飛揚起來,煞是好看,真是整個舞池最養眼的一對。
我不自覺羨慕起來,宋嬈身材好,衣服也加分,面色紅潤,笑意嫣然,更加顯得其嫵媚多姿,就像驚鴻仙子一般。
不過奇怪是,他們現在跳的和管奕剛剛教給自己的舞步差別很大,難道是高級舞者才能跳的嗎?
我被他們的精彩的舞姿吸引,目光一直跟著他們移動,一時間看得出了神,卻不曾發現,旁邊悄悄坐下了一位男生。
“嗨!好看嗎?這么出神!”旁邊男生呵呵笑道。
我一個激靈,手中的飲料差點灑出來。
“嚇我一跳!”我轉頭看到的竟是熟人,“呀,花承業?你怎么也在這里?”我很好奇,花承業是我的同班同學,平時上課點名的時候總是讓人替他簽到,他自己要么躲在宿舍睡懶覺,要么就是打游戲或出去玩。
“我來跳舞啊,今天本來想找個女朋友的,也沒有找到合適的。”他指了指管奕問道:“他是你男朋友啊?”
我立刻否定,“不是,別亂說,她是我師兄。”
“那他們兩個是男女朋友關系,你是第三者插足?”說完嘻嘻笑了笑。
我既驚訝又懊惱,伸手打了花承業一下,打在了他胳膊上,“胡說什么呀?口無遮攔的,說了他是我師兄,我很尊敬他的,好不好?”
“好吧好吧,算我說錯了。”花承業轉而又笑道:“你老盯著他看,難道是暗地里喜歡他呀?”
“沒有,你再說!你再說!”伸手又打了花承業一下。
“好啦,開玩笑的。”花承業投降,隨后自己也看了一會管奕和宋嬈,問道:“那女的身材不錯啊,舞跳的也好,她叫什么名字?”
“宋嬈。”
“哪個系的?”
“那不知道,沒問。”
“那好,一會我請她跳舞,一問便知。”
恰在此時一曲完畢,管奕走出來,看到我旁邊坐著的花承業,他好奇問道:“你們認識?”
我解釋道:“同班同學。”
她正想給管奕介紹一下,誰知花承業竟然正眼也不瞧管奕,他迅速起身,幾乎像箭一樣射出去,沖到宋嬈的面前,也正正經經向宋嬈做了一個邀請的姿勢。
宋嬈愣了愣,不過還是接受了他的邀請,二人也舞起來。
花承業雖不及管奕高,但也有一米七八的身高了。但是和管奕比起來,他瘦弱許多,雖身材頎長,但少了男生強壯威武之感,我總覺得少了一些安全感。
“師兄,剛才你們跳的是什么舞,和我們跳的不一樣?”我思緒回收,向師兄求教。
“是華爾茲,剛才的音樂也是華爾茲的音樂,你想學嗎?我教你。”
還沒等我答應,他就拉起我走向舞池,興致勃勃,當的一位好老師,當真是應教盡教,豪不藏私。
我也是求知若渴,應學盡學,是老師最喜歡的那種聰明學生,一教就會。
跳舞的時候,我無意間看到花承業對宋嬈很感興趣,他是自來熟的性格,嘴巴也油滑地很,特別會討女孩子歡心。
他不停地說著什么,引來宋嬈一陣陣笑聲,兩人也變得熟絡起來。以至于后來她都沒有來找管奕跳舞。
管奕好似看到我的分神,湊到我耳邊問道:“你對那個男生的關注度挺高的!”
我立刻解釋道:“沒有,沒有,師兄誤會了,他是我同班同學,平時很少去上課,我們不熟。”
管奕好似不信,“不熟嗎?剛才看你們打打鬧鬧的,好像很熟識的樣子。”
我才想到剛才花承業口無遮攔,我氣憤才揍了他幾下。“主要他嘴欠,說話難聽,氣不過才打他的。”
其實我沒有刻意去關注花承業,實際上我關注的是宋嬈,她實在太光鮮亮麗,不僅能吸引舞場其他男生的注意,也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問師兄:“你和剛才的那個師姐認識很久了嗎?”
管奕:“大一時認識的,那時我是初學者,她見我笨拙,才來指點,后來我的舞技提升,我們在舞場就經常互相切磋。”
“她很漂亮。”
“是嗎?沒覺得,只是覺得舞跳的好。”
……
舞廳在九點半準時打烊,同學們陸續離去,我和師兄也找到各自的外套離開舞廳,廳內人多暖和,廳外的溫度驟然下降,我瞬間打了好幾個噴嚏。
師兄從我手里抽過外套,披在我身上,還埋怨著,“外面那么冷還將衣服抱在懷里,不知道穿上嗎?”
我連忙伸胳膊,穿好外套,還不忘將扣子都扣滿。
師兄這才滿意地笑了。
我當時就感覺他就像我小時候憧憬的哥哥一樣,真真切切讓人覺得溫暖。因為沒有哥哥,得不到,我才更渴望這種哥哥般的關愛。
他是老天派來彌補我的嗎?
他也是彭城人,離我老家不遠,很多老鄉一見面就說家鄉話,而我卻刻意排斥,只說普通話,管奕也順著我說普通話。
在那個重男輕女思想嚴重的地區,他是男孩子,長相帥氣,但看他性格開朗,應該是眾星捧月般的存在。
我想他不會理解我的處境,不會理解我的煩惱。如果我跟他講我的遭遇,他可能會覺得我在編故事。
所以,我只敢遠遠看著那束光,卻不敢伸手去觸碰,害怕我一伸手它就像火箭一樣飛向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