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兵洞的石壁上滲著潮氣，蘇挽棠的火折子在風里忽明忽暗。她握著玄鐵劍，劍尖輕觸地面——青石板下傳來空洞的回響，與周伯說的“虎符藏在最深處“對上了。
“蘇姑娘，“陸清歌舉著燈籠跟在身后，“我娘的賬冊里記著，藏兵洞有九道機關，每道對應鎮北軍的軍旗顏色。“她翻開賬冊，泛黃的紙頁上畫著朱雀、玄武等圖案，“第一道是朱雀旗，機關在東南角第三塊磚下。“
蘇挽棠依言蹲下，指尖叩了叩東南角的青石板。“咔嗒“一聲，石板下彈出個銅匣。她打開匣子，里面躺著半枚虎符，紋路與玄鳳佩上的缺口嚴絲合縫。
“這是'鎮北'虎符。“陸清歌的聲音發顫，“我娘說，當年蘇大人用這虎符調過糧草，后來......“
“后來被太后的人搶走了半塊。“蘇挽棠將虎符與玄鳳佩合在一起，金屬碰撞的脆響在洞中回蕩。突然，洞頂傳來碎石滾落的聲響，她猛地將陸清歌拽到身后。
“誰？“
黑暗中走出個穿玄色斗篷的女人，銀發在火把下泛著冷光。她的面容與太后有七分相似，卻多了道刀疤從左眼貫到下頜——正是太后身邊的大太監李福口中“已死的北戎公主“。
“蘇挽棠，“女人的聲音像刮過石縫的風，“你比我想象中聰明。“
蘇挽棠握緊玄鐵劍：“你是誰？“
“我是北戎長公主阿古達瑪，“女人摘下斗篷，露出腰間的玄鐵令牌，“二十年前，你爹蘇鎮北屠了我北戎三座城池，殺了我父王。今日，我要拿他的血祭旗。“
陸清歌突然擋在蘇挽棠面前：“你胡說！我娘說過，蘇大人是為了阻止你們用軍糧換戰馬，才......“
“住口！“阿古達瑪甩袖抽出腰間短刀，“當年蘇鎮北截獲的軍糧里，摻著北戎百姓的血米！你娘不過是他的棋子，用來掩蓋罪行罷了！“
蘇挽棠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她想起父親密信里提到的“血米案“——當年鎮北軍糧船失蹤，民間傳聞運的是喂戰馬的草料，可她從未想過，那草料里竟摻著人血。
“你有證據嗎？“她的聲音冷靜得反常。
阿古達瑪冷笑一聲，從懷里掏出個布包。打開后，里面是半塊染血的玉牌，刻著“鎮北“二字，還有封血書，字跡歪斜，像是用斷指寫的：“蘇賊害我，血債血償。“
陸清歌的手在發抖：“這...這是我爹的字跡！“
蘇挽棠的瞳孔驟縮。陸清歌的父親是杭州知府，怎么會寫這種血書？難道當年的血米案，竟與陸家有關？
“清歌，“她抓住陸清歌的手腕，“你爹是不是參與過鎮北軍的糧草運輸？“
陸清歌的眼淚砸在玉牌上：“我爹...他說那是'為國家辦事'。可我娘發現，糧船上的封條，和蘇夫人當年的私印一模一樣......“
洞外突然傳來喊殺聲。阿古達瑪的短刀抵住蘇挽棠咽喉：“看來，你的玄衣衛情郎來救你了。“
蘇挽棠轉頭望去，正看見玄衣公子渾身是血地沖進來。他的玄色錦袍幾乎被砍成碎片，左肩的箭傷還在流血，卻笑著朝她伸手：“阿棠，我來接你。“
“阿九！“蘇挽棠撲進他懷里，觸到他后背的濕黏——是血，溫熱的血。
“傻姑娘，“玄衣公子的手撫過她的發頂，“我答應過你，要活著看虎符重見天日。“他轉向阿古達瑪，“長公主，當年的事是個誤會。鎮北軍截獲的軍糧，是北戎貴族販賣奴隸的贓銀，你父王才是主謀。“
阿古達瑪的短刀微微發顫：“你胡說！我有血書為證！“
“那血書是你偽造的。“陸清歌突然開口，“我爹的筆跡我認得，他在血書里寫'蘇大人救我'，可真正的血書，應該是在......“她猛地扯開自己的衣袖，腕間戴著個翡翠鐲子，內側刻著“鎮北“二字，“在我娘的妝匣里！“
阿古達瑪的目光落在鐲子上，臉色驟變。她突然揮刀砍向陸清歌：“你敢騙我！“
玄衣公子旋身擋住刀鋒，短刀刺進他的右腹。蘇挽棠尖叫著去拔刀，卻被阿古達瑪一腳踹翻在地。
“蘇挽棠，“阿古達瑪踩著她的手腕，“把玄鳳佩交出來，我饒你不死。“
蘇挽棠咬著牙，將玄鳳佩塞進陸清歌手里：“清歌，帶它走！“
“不！“陸清歌攥緊玉佩，“我要和你一起走！“
洞外傳來馬蹄聲。蘇挽棠抬頭，正看見周伯帶著鎮北軍舊部沖進來。老周的玄鐵劍泛著冷光，身后跟著上百名持矛的將士——他們腰間都系著半塊虎符，與蘇挽棠手中的那半塊嚴絲合縫。
“阿古達瑪，“周伯的聲音像悶雷，“當年你父王犯下的罪行，今日該還債了。“
阿古達瑪的臉色慘白。她轉身欲逃，卻被玄衣公子的玄鐵劍抵住后心。“長公主，“玄衣公子的聲音虛弱卻堅定，“你輸了。“
陸清歌突然舉起玉佩，對著洞頂的石縫：“太后的人來了！“
洞外傳來李福的吆喝：“皇帝有旨，蘇挽棠通敵，格殺勿論！“
蘇挽棠掙扎著爬起來，將虎符塞進玄衣公子手里：“阿九，你去調鎮北軍，我去攔太后！“
“不行！“玄衣公子抓住她的手，“你才十六歲......“
“我爹十六歲時，已經在戰場上殺人了。“蘇挽棠抽出他的劍，指向洞外，“去把虎符交給周伯，讓他們守住藏兵洞。我去會會太后。“
玄衣公子的目光落在她頸后的朱砂痣上，那是玄衣衛首領的印記。他突然笑了，指腹輕輕擦過她的唇：“好，我信你。“
蘇挽棠轉身沖進夜色時，聽見身后傳來玄衣公子的低語：“阿棠，活著回來。“
太后站在藏兵洞外的山坡上，身邊跟著二十名帶刀侍衛。她的鳳冠在月光下泛著冷光，手中握著半塊玄鳳佩——與蘇挽棠的那半塊，竟是從同一塊玉上劈開的。
“蘇挽棠，“太后的聲音像淬了毒的針，“你可知私藏虎符是何罪？“
蘇挽棠將玄鐵劍橫在胸前：“太后可知，您私藏的另半塊玉佩，沾著我爹的血？“
太后的手指在玉佩上微微發抖：“你爹通敵，罪證確鑿。“
“罪證？“蘇挽棠冷笑一聲，從懷里掏出陸清歌的賬冊，“這是您與北戎的密約，用鎮北軍的糧草換戰馬。還有這封血書，是北戎長公主偽造的，您卻拿它來污蔑我爹！“
太后的臉色驟變。她身后的李福突然抽出刀：“太后，這丫頭瘋了！“
蘇挽棠的劍穗在風里搖晃，像團燃燒的火：“李公公，你可知當年救我的玄衣公子是誰？他是玄衣衛的副使，是我爹的兄弟。而你，不過是個替太后跑腿的閹人！“
李福的刀“當啷“掉在地上。太后后退兩步，撞在身后的侍衛身上。
“蘇挽棠，“太后的聲音軟了下來，“你娘當年救過我，我不忍心殺你......“
“那我爹呢？“蘇挽棠的聲音在發抖，“他救過大楚的百姓，救過鎮北軍的將士，您卻要滅他滿門！“
太后的眼中閃過狠厲：“你以為玄衣衛能護你？皇帝已經下了旨意，全國通緝玄衣余孽！“
蘇挽棠舉起玄鐵劍，指向太后的咽喉：“那我便用這把劍，斬斷您的權柄！“
山腳下突然傳來吶喊。周伯帶著鎮北軍舊部沖上來，玄色戰旗在風里獵獵作響。玄衣公子的玄色錦袍也在人群中翻飛，他的左手還滴著血，卻笑得像個孩子。
“阿棠！“他大喊著，“虎符拿到了！“
太后的侍衛們面面相覷。李福顫抖著舉起刀：“保護太后！“
蘇挽棠的劍劃破夜空。這一刻，她終于明白父親為何說“玄鳳佩是鎮北軍的魂“——原來真正的力量，從來不是玉佩，而是那些愿為正義拼命的人。
月光下，玄鳳佩的兩半在蘇挽棠和玄衣公子手中交相輝映。遠處，鎮北軍的戰鼓擂得震天響，像在為即將到來的黎明歡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