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別苑交鋒
男人這才將視線轉(zhuǎn)向言洛心。他銳利的目光在她略顯蒼白卻依舊清麗的小臉上停留片刻,掃過她懷里那個與她氣質(zhì)格格不入的舊玩偶熊,最后落在她因為用力掙扎而微微泛紅的胳膊上。他深邃的眼眸里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難以解讀的情緒。
“言小姐?”他開口,聲音依舊是冷的,但對著她時,那命令的口吻似乎收斂了少許,更像是一種確認(rèn)。
言洛心更加茫然了,下意識地點點頭:“是…我是。請問您是?”她的聲音帶著一絲緊張和戒備。
男人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側(cè)身,對著那個恭敬候在一旁的司機示意了一下:“把言小姐的行李搬上車?!?p> “是,段總。”司機立刻應(yīng)聲,訓(xùn)練有素地上前,輕松地接過了言洛心手里沉重的紙箱,又去拿她背上的雙肩包。
“等等!”言洛心猛地抱緊了自己的熊,警惕地后退一步,避開司機的手,“你是誰?我不認(rèn)識你!你要干什么?”
她看向這個被稱為“段總”的男人,眼神里充滿了不信任。剛擺脫一個糾纏的父親,又來個莫名其妙要幫她搬行李的陌生男人?今天是什么日子?
段總似乎對她的抗拒并不意外。他薄唇似乎勾起一個極其淺淡、幾乎看不見的弧度,帶著點玩味和審視。
“段文深。”他報出自己的名字,目光依舊鎖著她,“受人之托,來接你?!?p> “受人之托?”言洛心更加困惑了,“誰?”
段文深沒有立刻回答,他深邃的目光越過言洛心,落在了旁邊臉色變幻不定、眼神驚疑的言大勇身上,那目光冰冷銳利,帶著毫不掩飾的警告意味。
言大勇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那眼神仿佛在說“識相點,趕緊滾”。
段文深這才重新將視線落回言洛心臉上,他微微傾身,靠近了一些,一股清冽的雪松混合著淡淡煙草的氣息瞬間籠罩了她。
他壓低聲音,用只有兩人能聽清的音量,清晰地吐出三個字:
“江其珩?!?p> **********
黑色的勞斯萊斯幻影平穩(wěn)地駛離喧囂的大學(xué)城,匯入車流。車內(nèi)空間寬敞奢華,冷氣開得很足,與車外燥熱的天氣形成鮮明對比。言洛心抱著她的舊玩偶熊,安靜地坐在后座,目光望向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
司機沉默專注,那位氣場強大的段文深段總,在確認(rèn)她上車后,便接了一個電話,只淡淡留下一句“言小姐,有人會接待你”,就在下一個路口下了車,換乘了另一輛等候在旁的車離開。
言洛心心中的疑慮更深了。
江其珩?他到底想干什么?
昨晚悄然離開,今天又派一個如此強勢的陌生人,用如此高調(diào)的方式把她帶走?她攥緊了懷里的熊,指節(jié)微微發(fā)白。
車子最終駛?cè)胍黃h(yuǎn)離市區(qū)喧囂的靜謐區(qū)域。穿過郁郁蔥蔥的林蔭道,停在一座氣勢恢宏、融合了現(xiàn)代風(fēng)格與傳統(tǒng)園林意蘊的龐大建筑群前。
高聳的院墻,氣派的雕花鐵藝大門緩緩打開,車子駛?cè)耄路疬M(jìn)入了一個與世隔絕的獨立王國——南城江家別院。
綠草如茵,名貴花木點綴其間,遠(yuǎn)處可見假山流水,亭臺樓閣。主宅是一棟線條流暢、低調(diào)中透著極致奢華的現(xiàn)代建筑。
車剛在主宅門口停穩(wěn),立刻有穿著統(tǒng)一制服的傭人上前,恭敬地拉開車門。
言洛心抱著熊,拖著自己的行李箱下車。她簡單的T恤牛仔褲,洗得發(fā)白的帆布包,以及懷里那個明顯有些年頭的舊玩偶熊,在這極致奢華的環(huán)境里,顯得格格不入。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四周投來的目光——好奇、打量,更多的是毫不掩飾的輕蔑和竊竊私語。
“就是她?”
“天,穿成這樣…抱著個破娃娃…”
“真是少爺帶回來的?不可能吧?”
“聽說是昨天才登記的,閃婚!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
“夫人知道了,肯定氣壞了…”
那些細(xì)碎的議論聲如同蚊蚋,嗡嗡作響,鉆入言洛心的耳朵。
她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是將懷里的熊抱得更緊了些,挺直了背脊。這些目光和議論,比起小時候父母離婚時周遭的指指點點,不過是小巫見大巫。
她早已學(xué)會用一層堅硬的殼包裹住內(nèi)心的脆弱。
“言小姐,這邊請,夫人在花廳等您。”
一位穿著得體、氣質(zhì)嚴(yán)肅的中年管家上前,語氣還算客氣,但眼神里的審視和疏離毫不掩飾。
言洛心點點頭,跟著管家穿過寬闊明亮、擺放著價值不菲藝術(shù)品的門廳,走向一側(cè)的玻璃花廳。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灑進(jìn)來,室內(nèi)溫暖明亮,名貴花卉爭奇斗艷,空氣中彌漫著淡雅的花香。
花廳中央的白色藤椅上,坐著一位保養(yǎng)得宜、氣質(zhì)雍容華貴的婦人。
她穿著剪裁合身的香云紗旗袍,頸間戴著一串瑩潤的珍珠項鏈,頭發(fā)一絲不茍地挽在腦后。她手里端著一杯精致的骨瓷茶杯,正慢條斯理地用杯蓋撇著浮沫。
聽到腳步聲,她抬起眼。那一雙深邃眼眸里面盛滿了毫不掩飾的挑剔、冷漠,以及一絲居高臨下的審視。目光像探照燈一樣,從言洛心洗得發(fā)白的帆布鞋,掃過簡單的牛仔褲T恤,最后定格在她懷里那個舊玩偶熊上,眉頭瞬間蹙起,仿佛看到了什么臟東西。
“你就是言洛心?”
江母的聲音不高,帶著一種浸**門多年沉淀下來的威嚴(yán)和疏離,每一個字都透著冰碴子般的冷意。
“是我,伯母您好。”
言洛心不卑不亢地點頭致意。她沒打算叫“媽”,這關(guān)系太荒謬。
“伯母?”
江母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充滿諷刺的弧度,
“看來,你對自己的身份,還沒有一個清晰的認(rèn)知?!?p> 她放下茶杯,瓷器碰撞發(fā)出清脆的聲響,在安靜的花廳里顯得格外刺耳。
“說說吧,用了什么手段,讓我那個一向冷靜自持的兒子,做出閃婚這種荒唐事?還是說,”
她眼神陡然銳利,如同冰錐,“你趁他失意,用了些上不得臺面的法子,逼他就范?”
毫不掩飾的輕蔑和指責(zé),像一盆冰水,兜頭澆下。
言洛心心底的火氣“騰”地一下就冒了上來。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迎上江母那挑剔而冰冷的目光,聲音清晰,一字一句地反駁:
“江夫人,首先,您的兒子江其珩先生,是一個心智健全、具有完全民事行為能力的成年人。他用不著任何人強迫,更輪不到我來強迫?!?p> 她的聲音不大,卻異常堅定,帶著一種穿透力,
“其次,如果您認(rèn)為我‘配不上’您的兒子,那只能說明兩件事:第一,您兒子的眼光可能確實不太好;第二,他做事足夠沖動。畢竟,”
她微微停頓,目光毫不閃躲,“昨天在婚姻登記處,是他自己點頭,攥著我的手,把證領(lǐng)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