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穎穎趕緊接過林琦手中的外套,匆匆披在慕煜身上,用力扶著她,對林琦快速說了句:“謝謝,我們自己可以!”語氣帶著明顯的疏離。她顯然也察覺到了慕煜對林琦的排斥,雖然不明原因,但無條件地站在好友這邊。
林琦僵在原地,伸出的手懸在半空。他看著黃穎穎艱難地扶著意識模糊卻抗拒他接觸的慕煜,一步一步走向醫務室的方向。慕煜的帶著警惕和恐懼的眼神,將他最后想要試圖靠近的勇氣遏制。
他手里還攥著那包忘了給的退燒藥。
冰冷的雨水打在他單薄的毛衣上,刺骨的寒意不及心里的冰冷。他不僅沒能靠近,反而因為那晚的窺探,在她心里變成了一個需要防備的危險分子。
寫生比賽泡湯了,而他林琦和慕煜之間,那道看不見的鴻溝,因為琴房的秘密和他的莽撞,關系跌到谷底。
深秋寒風刺骨,吹落了校園里最后幾片頑強的梧桐葉。
全國中學生數學競賽南江賽區選拔賽的日子,終于到了。
考場設在市重點中學的禮堂,里面安靜的偶爾挺好的幾聲突兀的咳嗽聲。
林琦坐在靠后的位置,手指冰涼,掌心卻全是黏膩的冷汗。他強迫自己深呼吸,目光掃過前方,祁珩坐在前排,背脊挺直,姿態從容,仿佛只是來參加一場普通的隨堂測驗。那份優越感和掌控力,刺激著林琦緊繃的神經。
試卷發下。題目難度遠超預期,陷阱密布,計算量驚人。林琦瞬間進入戰斗狀態,大腦高速運轉,筆尖在草稿紙上瘋狂演算,發出沙沙的急響。汗水沿著額角滑落,他渾然不覺。每一道題都是一道必須攻克的堡壘,是他證明自己縮短與那個名字之間鴻溝的唯一機會!也是他擺脫琴房事件陰影和洗刷嫌疑的唯一途徑!他輸不起!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林琦沉浸在自己的戰場里,屏蔽了外界的一切。當他終于攻克一道困擾他許久的綜合大題,思路豁然開朗時,開心和興奮涌上心頭。他下意識地抬頭,目光撞上了斜前方帶著審視視線的黃穎穎!
黃穎穎作為非競賽生,來給祁珩加油的,此刻卻正用懷疑和探究的目光,死死地盯著他,刺穿了林琦剛剛建立起的信心壁壘。
琴房!難道她知道了?還是猜到了?林琦的心臟幾乎停止跳動,手中的筆“啪嗒”一聲掉在桌上,在安靜的考場里顯得格外刺耳。監考老師嚴厲的目光立刻掃了過來。
“同學,保持安靜!”老師警告道。
林琦慌忙低下頭撿筆,手指卻抖得厲害,幾乎握不住。黃穎穎那審訊般的眼神在他腦海里反復閃現,混合著慕煜那晚驚恐排斥的目光,以及祁珩從容答題的背影……巨大的壓力、被懷疑的恐懼、強烈的自我厭棄,使他感到一陣強烈的窒息感,眼前發黑,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的衣衫。
完了……一切都完了……他腦子里一片混亂,剛剛清晰的思路蕩然無存。剩下的題目變成了扭曲的符號怪獸,張牙舞爪地向他撲來。他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耳邊只有自己沉重鼓動的心跳聲和黃穎穎那冰冷目光的回放。
考試結束的鈴聲敲響。林琦臉色慘白,腳步虛浮地隨著人流走出考場。他感覺自己像個打了敗仗的逃兵,渾身脫力。
“林琦!”黃穎穎的聲音如同冰錐,自身后傳來,帶著毫不掩飾的冷意。
林琦渾身一僵,不敢回頭。
黃穎穎幾步走到他面前,擋在他面前,圓溜溜的眼睛此刻緊緊盯著他,壓低了聲音,一字一句地質問:“選拔賽前幾天那天晚上,藝術樓琴房那邊……是不是你?”她的語氣不是疑問,而是篤定的指控。
林琦的心沉到了谷底。血液瞬間凍結。她果然知道了,或者說她認定了是他!百口莫辯的絕望讓他喉嚨發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能臉色慘白地僵在原地。
“不說話?默認了?”黃穎穎的眼神更加銳利,帶著憤怒和鄙夷,“我就知道!你最近鬼鬼祟祟,看煜煜的眼神也不對勁!那天晚上煜煜回來就不對勁,還哭了,是不是因為你?!你到底對她做了什么?”她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拔高,引來周圍一些考生好奇的目光。
“我……我沒有……”林琦艱難地吐出幾個字,充滿了無力感。他想解釋自己只是無意撞見,想說自己什么都沒做,想說自己比任何人都害怕傷害到慕煜……但在黃穎穎那咄咄逼人的怒火面前,所有的解釋都顯得蒼白無力甚至像狡辯。
“沒有?”黃穎穎冷笑,步步緊逼,“那你告訴我,那晚琴房附近為什么會有這個?”她猛地從口袋里掏出一個東西,一塊破損的沾著灰塵的破衣服布條!正是林琦那晚在琴樓倉皇逃跑時,被腐朽窗欞勾破薄外套遺落的!
物證!鐵證如山!
林琦看著那個熟悉的布條,瞳孔驟縮,最后的僥幸也被擊碎。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踉蹌著后退一步,臉上毫無血色,嘴唇翕動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完了,徹底完了。在黃穎穎,甚至在慕煜眼里,他坐實了變態的罪名。他的高中生涯,看來是無法洗白了。
“穎穎,怎么了?”一個溫和沉穩的聲音適時介入,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僵局。祁珩走了過來,他考得似乎不錯,臉上帶著從容的微笑。他目光掃過臉色慘白的林琦,又看向憤怒的黃穎穎和她手中的布料,眼神深處閃過不屑。
“祁珩!”黃穎穎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刻指著林琦氣憤道,“這個林琦!他那天晚上偷偷溜進廢棄琴房!把煜煜嚇壞了!你看,證據都在這里!”她舉起那個破布條。
祁珩接過布條,看了看,眉頭微蹙,看向林琦的目光帶著審視和失望:“林琦同學,這……是真的嗎?我之前提醒過你的。琴樓年久失修很危險,慕煜同學也因那天確實受到了驚嚇?!彼恼Z氣沒有黃穎穎那么尖銳,但那份溫和下的不贊同和指責,更具壓迫感。
黃穎穎的憤怒指控,祁珩“公正”的失望審視,周圍同學竊竊私語和異樣的眼光……他張了張嘴,想說什么,最終卻只是死死地咬住了下唇,嘗到了鐵銹般的血腥味。辯解?誰會信?在祁珩的光芒和黃穎穎的證據面前,他無力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