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間傳來鐵鏈拖地的聲響，一個瘦小的身影被從外趕進來。

　　侍衛粗暴推搡中，瘦小的身影拖著腳上沉重的鐐銬，踉蹌跌跪在端王靴前，單薄的身子不住地顫抖著。

　　看身形不過七八歲，單薄衣衫沾著枯草屑，頭發凌亂，巴掌大的小臉上有些臟污與淤青，琥珀色的眼睛與姜云湄如出一轍。

　　“你姐姐背叛了本王。”端王蹲下身，掐住女孩下巴，看著那張與姜云湄有幾分相似的臉，陰森森道，“你說，本王該剁你哪根手指送給她呢？”

　　小女孩瘦弱的身子抖如篩糠，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姐、姐姐一定不會背叛王爺的……姐姐最疼我了，她不會拋下我不管的……”她說著，聲音細弱蚊蠅。

　　以前確實是這樣的，他不過折斷了這小東西的手，姜云湄就乖乖去勾引楚望鈞了。

　　可眼下看來，姜云湄似乎心野了。

　　端王忽地嗤笑了一聲，指甲在小女孩下巴掐出了血痕：“你姐姐如今可是攀上攝政王的高枝了，哪里還會管你的死活？”

　　“不是的！姐姐一定是有苦衷……攝政王那樣的大人物，姐姐只是個弱女子……”小女孩被迫抬頭，眼眶泛紅，淚水在眼中打轉，卻倔強地不讓它落下，“姐姐若是做了什么惹了王爺生氣……也一定是，一定是攝政王逼迫姐姐的……”

　　她說著，突然抬手死死抓住端王織金錦緞的袖口，哭道，“王爺，求您派人救救姐姐……”

　　“啪！”一記耳光帶著風聲狠狠甩在她臉上。女孩瘦小的身子被掀翻在地，血絲從她破裂的嘴角蜿蜒而下。

　　“不知感恩的東西！”端王靴尖碾過她的手指，居高臨下俯視著她，眼底陰鷙翻涌，“當年要不是本王把你們從揚州妓館贖出來，你那清高的姐姐，早被那些骯臟的賤民玩爛了，連骨頭渣都不會剩下！”

　　小女孩疼得渾身發抖，另一手卻再次拽住了他的衣裳下擺，“王爺……您了解姐姐性子的……她一定是被脅迫的……”

　　“真是不知死活！”端王暴怒，猛地掐住小女孩的脖子，將她整個人從地上提了起來。

　　小女孩雙腳懸空，窒息的痛苦讓她本能掙扎起來，四肢在空中徒勞晃動，喉嚨里溢出破碎的嗚咽，一張小臉逐漸開始青紫。

　　幕僚見狀，連忙上前攔了一下：“王爺手下留情！那姜云湄如今受到攝政王信賴，這孩子留著還有用……”

　　端王冷哼了一聲，半晌，才猛地松手，將人摔在了地上。

　　小女孩重重摔下，蜷縮在地上咳得撕心裂肺，袖中滾出半塊干硬的胡餅，沾了塵土，顯得格外狼狽。

　　端王嫌惡地掏出一方錦帕，一根根擦拭著手指，仿佛碰了什么臟東西，“姑且留你一條賤命。”

　　“去，”他轉身，冷冷吩咐侍衛，“去告訴姜云湄，明日本王要在城西繡坊見到她，否則……”

　　他唇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目光掃向地上蜷縮的小女孩，輕飄飄道：“就把這小東西的手指，一根根剁下來，送給她。”

　　“本王倒要看看……”他低笑，嗓音如毒蛇吐信，“她是先認出手指，還是先聞到腐臭味。”

　　侍衛抱拳，沉聲應道：“是，王爺！”

　　端王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仿佛驅趕蚊蠅：“帶下去，看著就煩。”

　　侍衛粗暴地從地上拽起小女孩，拖死尸般拖著她往外走。

　　她雙腿發軟，幾乎是被人半提著，卻仍死死攥著那半塊胡餅，指節泛白。

　　-

　　天才亮起，攝政王府內一片靜謐。

　　晨起的陽光透過紗窗，在青磚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顧意猛地從榻上驚醒，冷汗浸透了素白中衣，黏膩地貼在背上。

　　夢中的一幕此時在眼前揮之不去：

　　七八歲的女孩蜷縮在稻草堆里，身形瘦弱，身上有很多傷。最可怕的是，女孩抬頭時，那張臉竟與原身有三分相似。

　　“云泱……”她口中無意識得念出了一個名字，心臟驟然一陣絞痛，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這不是她的記憶，是這具身體最深的恐懼。

　　顧意攥緊了被角，指節微微發白。

　　她現在明白了，為何姜云湄會甘心做端王的棋子了。

　　姜云湄竟還有個至親被端王捏在手里，作為要挾的籌碼。

　　夢中看著不過那么點大的孩子……

　　“端王這畜生！”顧意驀地翻身下榻，卻忘記了自己身上有傷，動作太大扯到了手臂上的傷口，疼得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夫人！您怎么了？可是傷口疼了？”小蓮聽到動靜，慌忙推門進來。

　　顧意勉強扯出了一抹笑：“沒事，只是做了個噩夢。”

　　小蓮松了口氣，倒了熱水為她擦拭冷汗：“夫人定是昨日被魘著了！您別怕，府里有王爺坐鎮，那些刺客不敢再來的。”

　　顧意垂眸，掩去眼底的冷意。

　　楚望鈞？

　　那滿腹壞水的狗東西，有他在才更讓人不放心。

　　“夫人，奴婢給您換換藥？”小蓮捧著藥匣輕聲提醒，“紗布都滲血了……”

　　顧意回過神，半解開衣衫，任由小蓮幫忙解開染血的紗布。藥粉灑在傷口上，刺痛讓她微微蹙眉。

　　看著小蓮動作，她忽然開口：“小蓮，我是不是還有個妹妹？”

　　“啊？”小蓮茫然抬起頭，“夫人怎么突然這么問？”

　　“高燒后，許多事我就一直想不起來，今天……”顧意蹙眉，指尖輕輕揉了揉太陽穴，道，“我夢到了一個小姑娘，看起來跟我有點像。”

　　“夢里的事哪里當的了真，夫人定然還是昨夜給驚著了，不然明日咱們還是去廟里拜拜吧……”

　　小蓮碎碎念著，“奴婢在夫人入府時就在身邊伺候了，只聽說夫人自幼父母雙亡，被親眷賣去了揚州，哪有什么妹妹呀……”

　　顧意微微擰眉。

　　小蓮說這些，恐怕是端王當初給姜云湄編造的假身世，用來騙楚望鈞的，也可能亦真亦假。

　　至于真正的秘密，恐怕還藏在暗處，等著她自己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