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凌別了厲大人,來到龍都天牢旁邊的詔獄,大早上的,那刑部尚書閻大人早在門口跪候他了。阿凌上前與閻大人寒暄已畢,閻大人道:“圣上不知,鮑犯是重犯。照理不得離開幽牢。您既要親審,牢里濕熱,您且隨我進理刑廳問他。”
“一切聽憑大人作主,只是鮑犯的刑具……”
“問的時候,自要去掉。但過后,按騰龍的規制,他這等的罪過,要戴枷的。這邊請。”
閻老爺子領著阿凌進了理刑廳。這廳中肅穆莊嚴間隱著些貴氣與闊氣,比尋常公堂還氣派些,比旁側的天牢問話處,也更顯寬敞、氣派。閻老爺子坐在左手,阿凌含著謙遜之意,說道:“大人問吧,我聽著、學著便是。”閻老含笑瞧了阿凌一瞬,連推辭也不推了:“如此,老臣僭越了!”
須臾閻老示意手下把鮑將軍帶到廳中。一夜功夫,鮑將軍的精神與昨夜殿中全然不同了!不用猜!老鮑顯然受了暗刑。閻老大人厲聲開口,阿凌聽了他的聲音,只覺震得頭皮發麻!閻老道:“鮑輔仁!你從實招來,半月前到你家與你同室密談的人,究竟是誰?”
鮑輔仁道:“當然是何……”
“鮑將軍,莫胡言!半月前,忠義早就去了桑日。你且看看,這是什么?”阿凌把厲正詰交給他的紅箱子擺上桌案,道:“你娘作證,那人不是忠義。箱中的銀票,也是她老人家交還朝廷的。”
鮑輔仁愣了一時,道:“我娘眼睛瞧不清,她也不認得。那個人,確實不是何忠義。可他的來頭,比何將軍更大!我說了您也管不著他!他是幻衣國國主吳澤手下的總管華銀泰。使團中華東小公公的干爹,二總管楊度威的上官。”
我跟華銀泰,其實已是第二次打交道了。皇上您自臘月里回都,吳澤國主就派華銀泰總管到我國,目的是接洽我國到幻衣的捷徑“幻龍直道”的國內工程的修筑工作。葉孤鶴大人認為此事利國利民,雖然我國當時還沒與幻衣議和,可孤鶴大人認為此事極好,我國比幻衣強盛許多,這路么,遲早要修!兩國各修各的,過渡處修上關防衛城,各自派兵鎮守,同時還可以派員負責放行平民。修通陸路對子民有利!所以葉大人大力推進此事。因為此事涉及兩國國境,葉大人決定從軍中派人監督民夫,而他對軍務不熟,這事的決定權交給了監軍李荏苒大人。李大人也是新任官員,他按資歷情況,挑出我去接此事。我得知此事欣喜若狂!葉孤鶴要派一個大人接待華總管,為了快點拿到肥差,我不待吩咐,立即自費大大款待了華總管!我也就在這時認識了他。誰知事到臨頭,何忠義否了李荏苒的名單,另派了將要退養的穆老將軍前去!他還冠冕堂皇地說:老鮑是盛年勇將,朝廷是多事之秋!老鮑做皇上的暗衛正合適,不可調去做監工!何忠義擋了我的路,我當然恨透他了!再加上他剛進朝的時候,我對他不薄!還請他吃過飯的。那時先帝為了彰顯我朝文武皆能,就把原定于二十九年的武舉科考,提前到28年。何忠義榮獲狀元時,只有18歲。先皇舉辦比武大會,我抽到與尹漩交手,在他手下過了二十多招就敗了。可這事兒之后,何忠義就老是對人說,我鮑某的武功極差,上不得實戰,在他手里最多只有5招,若他出全力,我一招必死。這話被我好友蘇秋山傳給我,我就恨上了何忠義:我又沒和他交手,他憑啥把我說的這般不堪!何忠義在三十年的時候,又上書太妃娘娘,把我的名字從出戰人員名冊上勾了。加上去年年底這回監工的事,我早就心有不滿了!
結果半個月前,兩國相通陸路徹底修好,同時,關防衛城也建好了。華總管是代表幻衣過來找穆老將軍喝慶功酒的。同時,他知道我過得不好,看在老相識份上,他去了我家,還答應給我一條出路!他帶來了他們國主的密旨:吳澤準備除掉國丈王念嗣,前往巖香拘捕太子吳晟,并改立新后的長子為太子!華銀泰奉了秘旨來找我,我要在曠大人帶王念嗣回朝時,除掉王大人,嫁禍給我們騰龍。我一想,由于這些點滴之事,我心中暗恨何忠義,就自然想栽害他了!
閻大人斷喝一聲:“鮑將軍!你還是沒實說!你說是吳澤派華銀泰叫你害王大人,你又不是三歲幼童,怎會隨意聽他之言害人?”
鮑輔仁道:“我自是收了他的好處。不是都交給我娘了嗎?”
“鮑將軍!從實說了吧!您的娘親盼你迷途知返,你早點交待,我放你歸田,不會丟命的!來找你的人,不是大總管華銀泰,對吧?”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難道…不,不!就是華銀泰,就是……”
阿凌自身邊取了那枚宮鈴,兩指捏著晃了一下,臉上極少有的陰晴難測:“這枚宮鈴,早就落在王大人手里了。它是個錫制的,款式對應的是高階內宦,但遠遠不是大總管!且你說的華銀泰,他因為同情出走的太子吳晟,早已被貶,于去年臘月里他回國后不久就病亡了!我臘月里在宮中臥病,卻瞧了許多外頭的小書。民間的消息其實最快!其中一本雜書里把剛去世的華銀泰定為大忠臣,將他的事跡早寫的一清二楚!所以鮑將軍啊!你消息不靈,連扯謊都差到這份上…唉!一個在去年底已經死了的人,怎么會在半月前出現呢?”阿凌淡然望定了鮑輔仁,苦勸他道:“將軍!一個謊要用十個謊來圓!來騰龍商議修路之事,并受你款待的,確實是華銀泰。這些,在孤鶴大人的本子上也能找出來,可是,半月前來找你的,卻不是他!鮑將軍!你給你娘子易容失敗,她的真容被李荏苒畫了下來。等你交待了,我答應你,也保下她,還有你家柔兒,還有老夫人和你小妹……”
沈氏夫人的事兒,阿凌原是胡言詐他的,但鮑輔仁眼中見淚,氣勢與前番大不相同了:“啊…罪不及妻兒!皇上,看在我爹和爺爺份上,這句話一定要算數啊。至于我那妻兒,主子說了,他已經安排她們離去,你定尋不見的!這事兒,本和騰龍無關,和何忠義也無關,是我害他的。我不愿我國與幻衣議和,所以,做下此事,這次,我所招是實。”
閻老一看輔仁態度松動,又激動起來,他拍著驚堂木吼道:“還不快從實招來!”
實情是:幻衣國派系傾軋,吳澤君臣不停斗法,朝局混亂,幻衣恐怕亡國不遠吶!我國此時若與之議和,只怕兇多吉少,肯定受其連累啊。何忠義心里愿不愿議和,我不清楚,他寫的那些字據,其實都是我寫的,印鑒是我盜取的!我這么做,完全為了報復他,誰讓他有意無意總是堵著我的路,與我為難的?我一來,看不上他那張狂樣,二來也因為我,我鮑輔仁決不贊成議和!我要是不這么干,你,閻大人!還有你,皇上!你們能看見我嗎,你們能聽見我的話嗎?
皇上、大人,你們不知啊!我做此大事,那自有我的考量!幻衣國主吳澤、臨江王吳江、太子吳晟、國丈王念嗣四人之間早就暗流涌動,其中的恩怨還要從吳澤沒登基之前說起。
這位吳澤國主今年48歲,六年前,我國書君28年,也就是那鹽田之戰后的第三年,吳澤才接的位。
小臣下面說的,都是公公華東提點于我,絕無虛言。吳澤很早之前就有浪子之名。可是這名聲在遇見其正妃王雅妍后,就不作數了。風/流才子的吳澤,和這位正妃傳盡了佳話,同時的,朝里極有威望的宰相王念嗣也就死心塌地的傾向于吳澤了。王念嗣起身世家,他們家族出了三位武將,吳建在位的時候,為了提防這些將軍,便同時將三位王將軍都給貶了。王念嗣在吳建后期也只得閑居。吳建猝然離世,其余諸子都爭位了。王大人卻叫女婿躲出去,躲到吳氏龍興之地寒幽城的村寨之中。吳澤聽話,連夜攜正妃跑了路,在王家準備的破宅子里窩過了半年時間。等到其它幾位皇子打來打去都賠進去了,吳澤卻用一幅《萬民稼穡圖》贏取了民心!老百姓看見吳澤關心農事,又在畫的題跋里寫道,要讓天下人人有飯吃,個個有衣穿,還說為了這個,他寧愿一輩子同老百姓做朋友,一輩子在天下人的田地里陪著天下人!
吳澤淡泊名利的才子形象深入人心,王大人趁機造了好多勢。當時非常得勢的大皇子親自去老家迎回了吳澤——這時候,各方面占優的老大,壓根沒把最年輕的吳澤放在眼里,他一心對付越王呢!越王手里沒兵,可他真有才!在他的治理之下,皇位之爭一點沒影響到別的方面,他穩定局勢有功,又是吳建繼配皇后(太后)的親子,大皇子是太妃所出,不敢動他。大皇子和太后各有勢力,太后的勢力自然是支持越王的。可越王和大皇子都不是太子,太子早就在前番爭斗中被其它皇子矯詔廢殺了。這時候,太后和大皇子都想到了宗室中有勢力的臨江王,而臨江王卻托病沒有表態。緊接著太后得了一場小病,這王念嗣為了幫吳澤謀位,出了一個陰招!他從咱們騰龍找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道士佘某,去給太后祛邪治病,結果沒到半個月,大皇子同越王一起去探望太后,發現太后正與佘道人奏曲吃酒快活。大皇子在朝里發難,立馬趕走了佘某,幽囚了太后“養病”。并借機一步步的接管了太后的勢力。一切大功告成后,太后就莫名其妙地崩逝了。越王本來還要繼續提出利于民生的建議,最后許是傷心,許是嚇破了膽,只求保命,剃了頭發,在寺里念佛度日。
有一天夜里,越王忽然薨了。那大皇子領了神醫驗尸,查出是被人用棉被捂死的——出事前吳澤和臨江王去過佛寺,大皇子是清白的。原來,臨江王為了私利,他怕越王查出他貪墨庫銀的事,就聽信了王念嗣的唆使,派廟里隔壁的尼僧下手,悶死了越王!原來那臨江王為人貪婪成性,在朝時原與越王不和,那越王為官極正,在錢鈔上不留心的,公事也辦得妥貼,百姓也多有說他不錯的!越王這人,他別無什么劣跡,卻只是好色!原得勢時,他便把正頭王妃休了,終日流連花叢,這性子連被迫出家后也沒有變。自打太后崩逝,臨江王就起心要對付越王。他派人探訪得知,這個尼僧前時被越王侮辱,料她心里必是極恨!他便故意派忠仆攜重金去游說女尼,最后出了此事,也在他預料之中!越王死后,王念嗣又多造流言,臨江王也跳出來反對大皇子,大皇子是庶出,吳澤卻是嫡出。不久,大皇子想到要斬草除根,對吳澤下手,可吳澤卻一再在王氏保護下躲了過去。大皇子正在苦惱,臨江王也想掩蓋他的罪行。兩人幾回斗法,最后大皇子棋差一招,卻給臨江王下了慢藥暗殺了。
大皇子死后的第八天,吳澤就登基為帝了。離奇的是,大皇子的寵姬麗姬,卻歸了臨江王府中。吳澤對朝事完全不上心,萬事放給他丈人去干。王念嗣為了威壓眾人,處事有份量,他也做了許多準備!一則恢復了王氏的軍權,二則在重要位子上全換上王家同心之人!王大人行事極其霸道,仗著吳澤獨一份的信任與恩寵,他簡直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小將之所以上這條賊船,就和這一點有極大關系。
吳澤上位的時候,是咱騰龍書君二十八年(他們諸王爭位,龍位楞是空了近兩年呢。)此時他唯一的兒子吳晟年僅十四歲,吳晟之前有公主兩人,之后有公主一人,此四人均是王雅妍皇后所出。王雅妍皇后也是個霸道女子,同輩里被吳澤看上的女子,個個都遭了她的毒手。吳澤對這一點是明知的,可偏就沒一個女子,在吳國主心里可以壓過正宮的!
這臨江王呢?對于當時的局勢,他沒有半分滿意的!他摳摳搜搜省出銀子,訓出五萬私兵,目的就想更上層樓,奪下吳澤的江山。當然,還有一個人也想要吳澤的江山,她就是麗姬——吳澤長兄的寵姬,后來嫁給臨江王為愛妾的麗姬。臨江王得到麗姬后,指天盟誓,告訴麗姬說她的前夫乃被王念嗣和吳澤翁婿合謀,指使太監慢藥毒殺的!麗姬對臨江王的話肯定是信了,可能因為她是個絕色佳人,所以大皇子也對她不錯吧,也可能是那臨江王對她更好吧?反正麗姬信了臨江王的話,從此對吳澤和王念嗣是恨之入骨。而我呢?我鮑輔仁實在是太背了,這個麗姬,名叫沈麗,她…她是我娘子的同胞姐姐,我的嫡親大姨子!我大姨子沈麗當年嫁給幻衣大皇子是書君爺安排的(當年先帝爺到處借兵去打伏虎國,聯了許多回姻親,皇上您也知道的!)我娘子和她姐相隔兩國,許多年不聯系了呀…這新姐夫臨江王是怎么知道有我這個人的呢?我想啊,一定是麗姐姐向他提的吧!
時易事易呀,不多時雅妍皇后染了時疫歿了,那臨江王介紹了內侄女周氏給吳澤為妃。吳澤愛此女美貌,也給了王叔個面子就升了此女為后!后來許是新后挑唆,也許是吳澤自己終于醒悟,反正吳澤對原來的丈人王念嗣是越來越不滿!可能是慈父愛幺兒,吳澤納了周后,又添了兩個皇子,打破了御醫斷言他生女不生男的診斷,所以吳澤愛新后如寶,把舊人給拋下了。王念嗣對吳澤也寒了心,卻暗地栽培他的外孫吳晟,王大人派自家親戚王將軍,傾囊傳授王氏槍法和武藝等,卻給臨江王的親信舉發,吳澤以為太子私結武將,把王將軍又給罷了!太子卻暫時沒有處理。時光又過了兩年,在去年里,因為我國與桑日交兵,那桑日國掌兵的布仁國主經常派人到幻衣國敲詐錢糧,吳澤不敢得罪桑日,每次照給,卻惹惱了王大人和吳晟二人。十六歲的吳晟,私訓了一批侍衛,親自帶頭沖出去把來要錢的布仁的使者打了一頓!吳澤心知打不過桑日,不敢出頭,反而把太子給幽禁起來!臨江王成心不想他們父子和睦,又去告發吳晟東宮還有不在冊的人馬,恐有反意!王念嗣這回急了,寫信給朝中親信、遍求各國,半夜里護著太子跑出幻衣,經過一番選擇后,跑到了女主掌權的巖香國去暫避。
太子跑后,吳澤沒有追擊!他是真心愛這個兒子的,他是怕桑日人報復,也怕臨江王對付太子啊!自打幫太子練武的王將軍失勢之后,王念嗣和臨江王就在朝中較上了勁,周皇后站在了臨江王一邊,又因為王念嗣前番還得罪了許多人,所以他這一派漸漸失了勢,直到那回王皇后的冥誕,吳澤派王念嗣來送解藥、索要《巡天引》并謀取議和之機。這解藥也是為了結好我國,其實就因為我們騰龍去年把布仁給滅了,也替他出了一口氣啊!可那個巡天引呢,分明是吳澤給他丈人挖的坑!
本來,這些都不關我的事啊!直到半個月前,暗里投靠了臨江王的太監華東,代表他主子楊度威來找到我,那人說,我一家子在騰龍過得苦巴巴的,現在我大姨子麗姬已是臨江王最寵的偏妃,臨江王能保我的前程,只要我借這回的機會,除掉王國丈,為周皇后及臨江王拔了眼中釘,我就可以去幻衣國,替王爺管著我爹心心念念想奪取的鹽田,從此做人上之人,地位可以比肩我國的何忠義啊。我聽了能不動心嗎?但我又怕把娘子牽涉進去,所以我對她說的根本不多!她到現在也不知道,臨江王成了她姐夫,我是給連襟做事,我人情難卻!她也不知道我干的那是謀逆之事啊……
“鮑輔仁,你憑什么給臨江王賣命?難道只憑他的小老婆是你大姨子?鮑將軍……”阿凌重重的嘆了一聲,眼睛也極失望的瞧了鮑輔仁一眼,幽幽開口道:“可惜呢!你本有著多和順美好的一家子啊!朝廷對你家的疏忽,你可以上書爭取啊,忠義與你有矛盾,都不是什么大事,你也可以與他爭辯啊。該做的,你卻什么也不做,卻聽了外邦賊子的話,做這樣的暗里勾當!你凜凜一表,大好人生,只為你貪心不足,禍及滿門!鮑輔仁,說吧,臨江王給了你多少銀錢,你老婆藏在哪里?你招出來,我殺你一人抵過了王國丈的重傷,卻保證放你全家生路。”
“好…皇上…閻大人,小將最在乎的,就是老母和家人,我如今已是什么也不能留給他們了!連我這個人,也要拋開她們,獨赴幽冥…我干這個,是因為我從華東口中得知了所有內情,不論我是不是騰龍的忠臣,可騰龍也是我鮑輔仁的故土!我不忍故國再次涉險,我決不答應議和!那些個賣命錢的所在,我是死也不會交待的…至于我家娘子啊,如果你能尋到她,就和她說,我縱然休她百次,也還是疼著她的。將來,讓她務必記得,要為柔兒找好婆家,不能比流云家差!”
鮑輔仁低低說完了這些話,口中忽然絲絲流出血來,他魁梧的身軀卻是跪著向后倒下去,他相貌堂堂,五官棱角分明,那臉部線條甚為剛毅利落。死的時候,他的眼睛也沒有閉上,那兩條濃眉、一雙虎目,透出陰寒冷倔不甘的光來。
閻大人紅了臉恨聲罵道:“呸!這人犯是咬斷舌根而死的!這個挨刀的殺胚,驚擾圣駕,再添一條罪,老夫要趕緊補在他的判詞上!”
阿凌凄然望向并坐的閻老大人:“您給他上刑了?”
閻老道:“他是大逆犯,又是武人出身,按制要上透骨釘鎖琵琶骨,老臣沒有接到明文圣旨,自然按舊例行事!萬望我主勿怪!”
“老大人,叫人好好收斂了他吧。我會盡快找到沈氏和那筆賣命錢,讓您盡快結案。沈氏,沒有關文,上不了海路,也過不了陸路,去不了別國的。我們,還是可以很快找到她的。”阿凌說著,不顧閻大人有些訝異的眼神,自顧自走到堂前鮑將軍橫尸的地方,口里喃喃出聲道:“鮑將軍,人的一生怎么可能事事如意?如果你做個偏將,在朝里安穩半生,妻子同心,孩兒乖順,還有老母在堂,幼妹在側,該有多好?我坐在九重龍位,日日向往著你這好日子!可你呢?你太貪了!貪來的東西,你握不住的!你又怎能指望虛妄的東西來保護你的家人呢?妻離子散,身敗名裂,我原不該哭你的!但你也還算是個性情中人,既然你死了,我也挺難受,那就為你哭一場,放你好好走吧。”
閻大人心中卻是十分不滿!他看見兆凌蹲在鮑將軍的遺體前落淚,心里極其不忿,但忠君愛國的思想,又促使閻玉鏡大人出手去扶起了阿凌,勸道:“皇上,逆犯伏誅,咱騰龍有的是忠心不二的好臣工,您不該為這等人落淚。他也算與老夫同殿為臣,他家的大人老的老,跑的跑,沒人來領他的尸首,老夫可以私底下找人安葬他,但不能以朝官的身份,更不能派我手下的屬員去干!我們,都不贊同鮑犯的行為,葬他只是為了道義!”
阿凌慢慢站起身,又憐惜地瞧了鮑將軍一眼,卻摸向自個兒腰上的銀包,遞給閻大人道:“我這有三百兩散銀,您去找人給他辦吧,埋到靈峰山下邊兒,至少算個幽靜去處。”
“那可不成!”閻老倔犟地搖了搖頭,眼里的光可亮了:“皇上!靈峰園是咱好百姓的歸宿,靈峰山可是咱騰龍第一名勝!他是罪人!罪人只能埋在百鬼林,這有規矩的,規矩是老祖宗武匡爺他老人家一早定好的!老臣絕對忠君!所以才要匡正君上!臣依圣上的話,給他立個牌子,寫上鮑公輔仁之墓就算最好了。”
“唉!行吧。老大人,您年高德邵,所見不錯。就依您的吧。正哥哥還等著我呢,我就先別過了。老大人,下次關押的人犯,在提審一堂后,就別再用刑了。犯人、犯人…在定罪之前,他首先是個人呢。”阿凌恭敬地朝老大人揖了一揖,道:“老大人事忙,不用相送。我且告辭了。”
阿凌走出詔獄時,外頭的日頭甚大,尋常人個個覺得熱,阿凌身上卻還覺著寒絲絲的,他舉目看去,見厲大人拎了一包蜜餞,手拿一大顆蜜棗在啃,見了他咧嘴笑了一笑,旋即臉就紅了起來:“走、走、走!我生性愛甜,拿這個下酒!走吧,咱們上惜花居,我還有要事同你說呢!”
“惜花居…我……”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