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潮汐實驗室的玻璃柜前,看第327次潮汐記錄。熒光苔蘚在4℃的培養液里舒展觸須,每當漲潮聲穿透鋼化玻璃,那些人工培育的菌絲就會在玻璃表面凝結出鹽霜。林深說這是生物電信號在重組玻璃分子,就像我們藏在備忘錄里的早安卡在微信對話框里,永遠差0.3℃就會發送。
“今天漲潮提前了二十三分鐘?!八{試著恒溫裝置,白大褂袖口露出半截褪色的腕帶——那是去年臺風天,我們在臨港海灘撿到的漂流瓶碎片,36.8℃的體溫烙在硅膠表面,此刻正在培養箱里分泌熒光黏液。
我握緊碎裂的電子體溫計,凌晨三點漲潮時的37.1℃還殘留在掌紋里。玻璃柜突然漫出鹽霜,那些結晶正沿著我們指紋的紋路生長,在培養箱紫外線下折射出陸家嘴玻璃幕墻的倒影。林深驚得碰翻燒杯,培養液在標本冊上洇開,染藍了某頁夾著的干枯海藻。
“你聽過玻璃的呼吸聲嗎?“他摘下起霧的眼鏡,手術刀尖挑起半片鹽霜,“當溫差突破臨界值,連二氧化硅都會分泌熒光黏液?!?p> 鋼化玻璃幕墻突然漫出潮汐紋路,我們隔著0.3℃的溫差觸碰。電子屏顯示的體感溫度36.5℃,皮下毛細血管里奔涌的37.2℃卻在量子糾纏。那些被恒溫系統封印的神經突觸,此刻在鹽霜里發出幽藍的熒光。
暴雨砸在觀景臺的玻璃穹頂時,我數著冷凝水痕的年輪。327道刻度對應著327次未發送的早安,林深留在實驗室的腕帶正在融化,褪成體溫計上模糊的刻度。鋼化玻璃的潮汐紋里,我看見培養箱里的熒光苔蘚抽出新的氣生根——它們纏繞著光纖,在云端數據庫里默默交換著潮汐頻率的數據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