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怎么喜歡上戲曲的,至今仍是一個謎。
也許是因為農村人沒有別的娛樂只能聽戲,也許是父母都喜歡聽戲,也許是童年的生活中太單調,但是我覺得對戲曲的喜愛更多地是一種天性,一種跟戲曲天生的緣分。
關于戲曲最早的記憶大概是豫劇《朝陽溝》吧。那個年代,除了八個樣板戲,恐怕就只有《朝陽溝》這出戲了。樣板戲聽的很少,好像在民間京劇并不流行,流行的都是當地的地方戲。一方人聽一方戲,地方戲長在人們的心里,而京劇是外來物種。想起來一句名言: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套用到戲曲里面就應該是:只有地方的,才是中國的。只有那些最具地方特色的地方戲,才能代表中國的戲曲藝術,而京劇是一種雜交的藝術,基本上沒有了地方特色。
那時候家里有一臺小收音機,收音機里播放的除了長篇累牘的政治訓教,大概放的最多的就是豫劇《朝陽溝》了。小時候把《朝陽溝》里的唱段差不多都學會了,收音機里播放的時候,我也一句一句地跟著唱。父母看我小小年紀就學會了這么多唱詞,也覺得驚奇。
后來古裝戲開始解禁了,收音機里播放的戲曲節目就越來越多了。豫劇、曲劇、評劇、河北梆子、黃梅戲等等,我也漸漸都喜歡聽了。還記得有一次電視里播放常香玉的《花木蘭》,是常香玉復出后的演出,中央電視臺實況轉播。那時候我們村只有村支部里有一臺黑白電視機,放在村支部一個大大的房子里。播出那天,那個大房子里擠滿了人。我跟姐姐搬著凳子去看,因為看戲的人太多,我們個子小,只好站在凳子上看。人們都想一睹戲曲大師歷經磨難后光彩照人地復出。看戲的中間我差一點從凳子上掉下來,印象深刻。
戲曲電影也經常在村里播放。還記得有一次村里放了評劇電影《劉巧兒》,鄰居家姑姑回來一直偷偷摸摸唱《劉巧兒》的唱段。我因為沒有去看電影,不知道她唱的是什么,就讓她大聲唱給我聽。那個姑姑鼓足勇氣唱起來:“巧兒我自幼兒許配趙家,我和柱兒不認識我怎能嫁他呀。我地爹在區上已經把親退呀,這一回我可要自己找婆家呀。”唱到最后一句“自己找婆家”,鄰家姑姑羞的用手捂住羞紅的臉,聲音也變得很輕很低。
村里有時候也會來戲班子唱戲。有一年來了一個鄰村的戲班子,是唱柳子腔的,唱腔很別致好玩。那個戲班子是一個老藝人自己組建的,找的演員都是他們村的十七八歲的男孩女孩。這個戲班子在我們村中央的一個大院子里演出,每天都有很多人去看。村里的大喇叭也每天放他們的戲。那時候的票價大概是一毛錢或兩毛錢,不過對于小孩子已經也是一筆大的開支了。小孩子如果有大人領著,就可以只買大人一張票把小孩帶進去。有一次我沒錢買票,在檢票口站了很長時間,聽著里面優美的唱腔卻進不去。后來我看見一個大人推著自行車,檢票要進去了,我急中生智,緊緊跟在那人后面,還把手放在自行車后座上。檢票的以為我是那人帶的孩子,就放我進去了。
還有一年我們村破天荒地來了一個京劇戲班。因為在我們那里聽京劇的人不多,所以大家都覺得稀奇,大家雖然聽不習慣,還是每天去看。那個京劇戲班子里有兩個中年婦女是主演,演技當然不能說有多好。演《追魚》的時候,她們兩個一個演真小姐,一個演假小姐,都是胖胖的身材,穿一樣的衣服,還真有些相像。
由于看的戲多,對很多戲的情節也知道了。經常有一些老年人搞不清哪一出戲的情節,弄不清戲中人物的關系,我都能給他講清楚。這些老爺爺老奶奶也不得不佩服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