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昊南看著緩緩而上來的夜禾，她是那樣的美，即使用美如天仙也不足以形容此刻他所見的夜禾。

紅紅的燈籠，紅紅的地毯，紅紅的簾幔，紅紅的蠟燭……夜禾，此刻的你應該是滿臉歡笑的新娘子啊！可是，為什么此刻的你看上去是這樣的悲傷？

是的，你在悲傷。

深深的、濃得化也化不開的悲傷，不自知的悲傷。

北唐櫻將夜禾的手交與聶昊南，然后靜靜地退到了一邊。

夜禾的手冰冷，聶昊南隔如霧如煙的流蘇看她，只見她雙眸低垂，看不清她的表情。

他握緊她的手，她驚慌失措地抬起眼看著他。

聶昊南對著她笑了笑。

夜禾握緊他的手，用力地握住他的手，就像忽然抓到一根救命草一般。

聶昊南牽著夜禾走向身著大紅袍子的四大長老跟前，多么奇怪的裝束，身為新娘的夜禾和身為新郎的他都是一身白色衣衫，而鏡花水月的四大長老卻是一身大紅長袍。

“新人即位！”隨著一聲高呼，樂曲悠然奏響。

聶昊南感覺夜禾一震，忽然停了下來不動了，他回頭看她，只見她手捂胸口，流蘇后的臉變得比流蘇上的月光石還白。

“哥……”她抓住他的手低喊，她看見夜略撲倒在地。“……哥……”

“夜禾……”聶昊南握緊她的手。

“哥……”她緊緊地抓著他的手，指甲深深地陷進他的手背里。

“夜禾……你怎么了？”

“哥——”夜禾低喊一聲，甩掉聶昊南的手狂奔而下。

無月樓上的人全都愣住了，聶昊南愣了幾秒追了過去。

哥，你怎么了？哥——

夜禾狂奔而下，模糊中看見夜略突然倒地，他口中的血噴向無界天鏡，無界天鏡里揚起了紅色的血霧……

哥——

“哈哈哈！是該結束了……哈哈……哈……很難過吧？很恨吧？你終于知道愛與恨的滋味了吧？哈哈哈……”雪姬飄到夜略跟前，黑色的看不清面目的臉湊近他。“去啊！為什么不去把她奪回來！為什么不讓她和你、和你們的鏡花水月一起冰封，一起消失呢？那才是你們的愛呀……那才是你們生死不變的愛啊……哈哈哈……”

“看著她的快樂而快樂，那才是愛……一千年來如此，一千后也是如此。”夜略微笑著看在和前方，仿佛看見夜禾在對著他笑。“為她的快樂而快樂，不管她在哪里，不管她誰的身邊，這就夠了！這就夠了……”

……我可以愛你一千年，一千有多長呵……真好……

……千年之后你會愛上誰呢？他也會像我這樣的愛你嗎？你會快樂吧？只要能快樂！你快樂就好！……

是誰在說話？

夜禾停下奔跑的腳步，恍惚中看見一個男人在對著她微笑。

……好熟悉的笑呵……

可是，她卻看不清他的臉，他是誰？

“夠了？你說這就夠了？哈哈哈……”雪姬的身體晃動得看不到形狀了。“你的愛也不過如此……呵呵……她對你的愛也不過如此……”

“愛本來就是這樣……”夜略看著無界天鏡微笑。“愛本來就如此。”

“不是這樣的！”雪姬得意地咭咭直笑，聲音有著說出的刺耳。“不是！她忘了你！她忘了你！愛就是拋棄！就是被拋棄被忘記……就是比死還難受還痛苦！她忘了你！你愛了她千年，她依然會忘掉你……哈哈哈……這就是你的愛……你聽……喜樂響起來了！喜樂響起來了……她就要跟另外一個男人成親了！她拋棄你……拋棄你為她建的鏡花水月，和另外一個男人走了！哈哈哈……”

“是啊！她就要離開了……”夜略伸手接住無界天鏡里紅色的雨。“她會忘記這里的一切，快樂地生活在另一個空間里，真好……聶昊南，那一個男人會像我一樣地愛著她，或許又是一個千年，這樣多好啊……”

“你瘋了！夜無鏡你瘋了！”雪姬尖叫。“你怎么可以這樣說！你怎么會這樣平靜！你一定是瘋了！”

“心里有愛怎么會瘋呢？”夜略說。“一千年前我就做好了準備，準備好了愛她，也準備好了她的離開……”

“我封住了你記憶，你不可能記得她的離開的！”雪姬嘶叫。

“愛得深了，自己都不知道記憶會藏在什么地方，你又怎能知道？”夜略淡笑。“愛得深了，會生成無意識的思想和行為……我為什么會放小禾離開？為什么要救下聶昊南？為什么會讓聶昊南帶她走……這一切都是無意識的。因為我愛她，因為我知道她最終會離開我，因為我知道聶昊南能像我一樣愛她……事實就是這樣的，不是嗎？”

“不可能！不可能的！”雪姬尖叫。

“這些雖然心痛，但又能算什么呢？比起看著她的快樂，這些又算得了什么？”夜略閉上眼睛，只要你快樂！小禾……

“不——”雪姬撲到夜略面前。“我要讓她看著你和鏡花水月一起被冰封！要她知道你愛了她千年！要她知道她背叛了愛她千年的人！我不會讓她快樂的，我要讓她知道，她即使和聶昊南成親也救不了鏡花水月！也救不了你……”雪姬揮舞著雙手嘶聲尖叫著。

“你已經耗盡了你的心神，你覺得你還能嗎？”夜略靜靜地看著她模糊不清的臉，眼里出現了一千年前看她的表情，悲哀，憐憫，還有不以為然。“一切都已安排好了，他們成親后我就會讓他們離開，你已經沒有能力阻止了。因為你的詛咒里只是讓我痛，讓我和鏡花水月一起冰封消失，我如你所愿……但是你卻阻止不了她的離開……你傷不了她了，雪姬！”夜略輕描淡寫地說。

“不——”雪姬嚎叫著，似一陣風倏地一竄而起，然后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