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華門北閣檐角的冰棱斷裂時，文一悟正用指尖描摹著輿圖上的裂痕。羊皮地圖表面凝結(jié)(jié)著薄霜，極北之地的墨線被某種力量反復(fù)(fù)描深，邊緣暈開的朱砂像干涸的血跡。天羅往炭盆里扔了張暖陽符，符火卻詭異地泛著青藍(lán)。
“寒髓玉的效力還剩三個時辰。“古華子摩挲著重劍上新添的冰紋，那是昨夜在冰泉淬劍時留下的。劍柄暗格里藏著半片巫族骨甲，此刻正發(fā)(fā)出蜂鳴般的震顫。
傳令鐘響到第七聲時，執(zhí)(zhí)事長老踩著冰晶踏入偏殿。他手中諭令卷軸裹著星輝，展開時竟有細(xì)雪飄落：“命地級弟子文一悟、古華子、天羅，即日前往極北冰原徹查靈獸暴動之事。“
文一悟的視線掠過卷軸末尾的掌門印鑒——本該鮮紅的朱砂印竟透著墨色。他躬身接令時，袖中木靈珠悄然滾落，在青石板上映出扭曲的星圖。
幾人回萬德福小店簡單準(zhǔn)(zhǔn)備后就直接乘坐宗門安排的玄冰舟前往目的地了。
“這在天上飛的感覺是不一樣哈！”天羅樂呵呵的說道。
玄冰舟沖破云層的瞬間，極光如同潑灑的毒液在天際流淌。文一悟扶住船舷，看著下方冰川裂谷中游走的黑影。那些本該蟄伏的雪魄狼群正在月光下集結(jié)(jié)，狼瞳泛著不正常的赤紅。
“你這不笑還好，一笑就頓感不妙！趕緊算上一算！”一悟道。
“不對勁。“天羅將三枚占星銅錢按在甲板，銅錢卻直立著飛速旋轉(zhuǎn)(zhuǎn)。古華子突然抽劍劈向虛空，劍風(fēng)(fēng)擦著文一悟耳際掠過，斬碎一團(tuán)飄來的冰霧。霧氣落地凝結(jié)(jié)，竟是個拇指大小的冰骷髏。
玄冰舟降落在標(biāo)(biāo)注的坐標(biāo)(biāo)點時，眾人同時倒吸冷氣。十三具冰雕呈環(huán)(huán)形矗立在暴風(fēng)(fēng)雪中，每具冰雕都保持著拔劍的姿勢，面部驚恐的表情被永恒定格。文一悟觸摸最近的冰雕，在冰層下看到熟悉的九華門制式劍鞘。
“三年前失蹤的第十七巡查隊。“天羅翻出任務(wù)(wù)卷軸對照，聲音發(fā)(fā)澀。他指尖燃起離火符，火焰卻無法融化冰雕分毫。古華子突然單膝跪地，重劍插入冰層三寸——巫族血脈讓他感知到地底傳來的詭異脈動。
文一悟并指劃過冰雕表面，木靈之氣鉆入冰層縫隙。在觸及冰雕心臟位置時，他瞳孔驟縮：本該是血肉之軀的位置，取而代之的是塊幽藍(lán)晶石，晶石內(nèi)(nèi)部封印著扭曲的人形黑影。
“退后！“古華子暴喝聲未落，冰雕群突然共振轟鳴。天羅甩出的三十六張符箓在空中自燃，結(jié)(jié)成殘缺的八卦陣。文一悟袖中飛出金蠶絲纏住眾人腰間，卻在發(fā)(fā)力瞬間絲線盡斷——冰層下伸出無數(shù)(shù)透明觸手，將三人拽入深淵。
黑暗中有螢火亮起，文一悟發(fā)(fā)現(xiàn)(xiàn)自己置身于倒懸的冰窟。頭頂是透明的冰層，可以看到上方游弋的巨型雪蚺。古華子的重劍插在冰壁上，劍身映出密密麻麻的咒文——這些上古巫文正在滲出血珠。
“是冰魄傀儡。“天羅點燃冷光符，照亮洞窟四壁。數(shù)(shù)以千計的冰晶棺材嵌在冰層中，每具棺內(nèi)(nèi)都沉睡著與地面冰雕相同的軀體。文一悟注意到棺蓋內(nèi)(nèi)側(cè)(cè)刻著生辰八字，所有死者的命格都屬陰水。
古華子突然揮劍斬向右側(cè)(cè)冰柱，冰屑紛飛中露出半張青灰人臉。那具“尸體“竟抬手格擋，手臂與重劍相撞發(fā)(fā)出金鐵之聲。文一悟的木靈珠突然藍(lán)光大盛，照出傀儡胸口跳動的魔核——正是他們在物資車隊見過的冰晶玄鐵！
“巽位，七步！“文一悟彈指射出木刺。天羅聞聲踏著卦象方位移動，袖中飛出十二道鎮(zhèn)(zhèn)魂符。符紙貼在冰棺上的瞬間，整個洞窟開始震顫。古華子暴喝一聲，重劍插入地面三寸，巫族戰(zhàn)(zhàn)紋在脖頸處若隱若現(xiàn)(xiàn)。
冰棺接連炸裂，近百具傀儡蘇醒。它們行走的軌跡暗合九宮格，指尖射出的冰錐竟帶有九華門劍法痕跡。文一悟在閃避間發(fā)(fā)現(xiàn)(xiàn)端倪：某個傀儡使出的“流云探月“，正是三年前隕落的天級弟子成名絕技。
“坤轉(zhuǎn)(zhuǎn)離，焚天！“天羅咬破指尖在虛空畫符。血色符咒引動地火，卻見傀儡們胸口的冰晶玄鐵藍(lán)光暴漲，將火焰盡數(shù)(shù)吞噬。古華子被三具傀儡圍攻，重劍在冰面上刮出火星——他刻意壓制的實力正讓戰(zhàn)(zhàn)局愈發(fā)(fā)兇險。
文一悟突然收劍入鞘，雙手結(jié)(jié)出繁復(fù)(fù)法印。木靈珠內(nèi)(nèi)積蓄的寒氣噴涌而出，在洞窟內(nèi)(nèi)降下藍(lán)色冰雨。被雨水沾染的傀儡突然僵直，魔核表面浮現(xiàn)(xiàn)蛛網(wǎng)(wǎng)狀裂痕——這是他在物資車上參透的冰晶玄鐵弱點。
“東北角！“古華子突然擲出重劍。劍鋒穿透七具傀儡后釘在冰壁上，劍柄鑲嵌的巫族骨甲發(fā)(fā)出尖銳嘶鳴。隱藏在暗處的操控者終于現(xiàn)(xiàn)身：那是個披著雪貂大氅的修士，面具下飄出的聲音帶著冰碴碰撞的脆響：“能走到這里，倒是小瞧了你們。“
面具人揮袖間，冰窟地面浮現(xiàn)(xiàn)縱橫十九道的血色棋盤。幸存的傀儡化作棋子，每落一子便引發(fā)(fā)天地異變。文一悟看著棋盤上的星位布局，突然想起天權(quán)(quán)閣茶宴時的星圖——這分明是九華門失傳的“璇璣弈天陣“！
天羅甩出八十一枚銅錢布陣，卻發(fā)(fā)現(xiàn)(xiàn)靈力被棋盤吞噬。古華子重劍插入棋盤中宮，卻見血色紋路順劍身蔓延而上。文一悟閉目凝神，木靈珠內(nèi)(nèi)倒映出整個棋局的靈氣流向——在第七顆魔核的位置，他看到了龔家暗紋的微光。
“坎位三六，斷水。“文一悟突然開口。天羅聞言將最后三張雷符射向指定方位，古華子同時暴起，重劍斬斷連接傀儡的靈氣絲線。面具人悶哼后退，棋盤崩裂的瞬間，洞窟頂端傳來雪蚺的嘶吼。
三人順著冰裂縫隙沖出地面時，暴風(fēng)(fēng)雪更烈了。文一悟的狐裘沾滿冰晶，懷中卻緊攥著半塊帶血的衣角——那是交手時從面具人身上扯下的九華門內(nèi)(nèi)襯。天羅的羅盤指針瘋狂旋轉(zhuǎn)(zhuǎn)，最終指向東南方的冰川裂谷。
在裂谷邊緣，他們發(fā)(fā)現(xiàn)(xiàn)了更駭人的景象：三百具披著九華門服飾的冰傀正在操練劍陣，劍鋒所指處，冰川表面浮現(xiàn)(xiàn)出巨大的魔紋。文一悟的木靈珠突然脫手飛出，珠內(nèi)(nèi)藍(lán)雪化作洪流，在冰面上沖刷出隱藏的陣圖——正是物資車上見過的冰晶玄鐵封印陣！
古華子突然蹲下，指尖捻起一撮冰碴中的彩色砂礫：“七色土。“天羅湊近細(xì)看，突然倒吸冷氣——這是九華門藥圃特有的培元土，唯有長老以上才能取用。
三人順著彩色土痕追蹤，在冰川背陰處發(fā)(fā)現(xiàn)(xiàn)座冰砌祭壇。祭壇中央懸浮的冰鏡中，映出九華門藥圃的景象。文一悟觸碰鏡面時，鏡中突然伸出白骨手爪，古華子揮劍斬斷的瞬間，鏡面碎片里閃過龔澤的臉。
“快看！“天羅指著祭壇底部。冰層下封凍著數(shù)(shù)十個青玉匣，匣內(nèi)(nèi)赫然是失蹤的冰晶玄鐵！每個匣蓋都烙著九華門執(zhí)(zhí)事印，最底層的匣子卻刻著龔家族徽。
暴風(fēng)(fēng)雪中忽然傳來笛聲，冰傀大軍如潮水涌來。文一悟?qū)⒛眷`珠按在祭壇中央，珠內(nèi)(nèi)寒氣引爆冰晶玄鐵的能量。沖天藍(lán)光中，古華子撕裂左袖露出巫族戰(zhàn)(zhàn)紋，重劍攜著龍吟之威劈開冰川——隱藏在冰層下的傳送陣暴露無遺。
天羅咬破舌尖在陣眼處畫出破界符，文一悟卻按住他手腕：“留一線生機。“他將半塊冰晶玄鐵投入陣眼，傳送陣頓時逆向運轉(zhuǎn)(zhuǎn)。透過即將閉合的空間裂隙，三人看到面具人正跪在某座血色宮殿前，殿上王座鑲嵌的正是九華門鎮(zhèn)(zhèn)派之寶——天樞劍的劍柄。
“用本門至寶喂養(yǎng)(yǎng)魔陣，好一招釜底抽薪。”天羅的聲音發(fā)(fā)顫。他手中的羅盤突然崩裂，指針飛射而出，釘在冰壁某處。文一悟拂去表層冰霜，露出隱藏的傳送陣——陣眼處的凹槽形狀，正與物資車丟失的玉匣吻合。
當(dāng)(dāng)文一悟?qū)⒆詈笠粔K冰晶玄鐵放入凹槽時，傳送陣爆發(fā)(fā)的卻不是魔氣，而是精純的九華靈氣。光柱沖天而起，在云層映出巨大的門派徽記。這分明是向九華門示警的求援陣，卻被偽裝成魔陣。
“連環(huán)(huán)計。”文一悟握緊木靈珠。若他們方才毀去此陣，九華門將失去極北防線；若上報宗門，龔家便可誣陷他們勾結(jié)(jié)魔修。風(fēng)(fēng)雪中忽然響起笛聲，冰傀大軍再次涌來，這次它們的劍鋒全都指向文一悟。
古華子撕開左袖，巫族戰(zhàn)(zhàn)紋完全顯現(xiàn)(xiàn)。重劍插入冰層時，冰川裂開百丈溝壑，露出地下奔騰的熔巖。天羅拋出的三十六張符箓組成八卦陣，將熔巖之力導(dǎo)(dǎo)入冰傀群。文一悟趁機將木靈珠按在傳送陣眼，珠內(nèi)(nèi)藍(lán)雪逆沖陣紋。
“既然要演戲，便做個全套。”他咬破指尖，在陣圖邊緣畫出扭曲的魔紋。當(dāng)(dāng)追兵趕至?xí)r，看到的將是魔氣沖天的假象，而真正的求援信號早已通過木靈珠內(nèi)(nèi)的藍(lán)雪，傳向九華門地脈深處。
返程途中，玄冰舟遭遇暴風(fēng)(fēng)雪突襲。文一悟站在船尾，看著后方冰川上亮起的虛假魔光。他袖中滑出半片帶血的衣料——那是從面具人身上扯下的內(nèi)(nèi)襯，布料邊緣繡著行小字：“癸卯年冬，龔澤贈。”
木靈珠內(nèi)(nèi)突然傳來波動，文一悟神識沉入珠中世界。藍(lán)雪凝聚的身影竟是三日前見過的寅根掌門，老人指尖點向虛空，雪地上浮現(xiàn)(xiàn)八字讖言：“魔眼將開，巫血為鑰。”
返程的玄冰舟上，文一悟凝視著掌心的七色土。泥土中混著極細(xì)的魔氣，正試圖鉆入他的經(jīng)(jīng)脈。古華子擦拭著重劍上新添的缺口，那是劈砍傳送陣時被反震力所傷——或者說，是他故意為之的偽裝。
“藥圃的土，龔家的匣，掌門的令。“天羅在輿圖上勾連線索，朱砂筆突然折斷。輿圖表面浮起層冰霜，極北之地的輪廓竟與他們在祭壇所見魔紋重合。
文一悟?qū)⑵呱裂b入玉瓶時，瓶中突然傳出凄厲尖嘯。他不動聲色地貼上鎮(zhèn)(zhèn)魔符，轉(zhuǎn)(zhuǎn)頭望向舷窗外翻涌的魔云。暴風(fēng)(fēng)雪中隱約可見九華山脈的輪廓，但此刻那連綿群峰在他眼中，已化作盤踞大地的森森白骨。
古華子突然按住胸口，巫族骨甲正在發(fā)(fā)燙。透過舷窗倒影，他看到自己脖頸處的戰(zhàn)(zhàn)紋蔓延出黑色細(xì)線——那是接觸過量魔氣的征兆。天羅的占星銅錢再次直立旋轉(zhuǎn)(zhuǎn)，其中一枚突然裂成兩半，斷口處滲出黑血。
“落地后即刻稟告掌門？“天羅壓低聲音問道。
文一悟摩挲著木靈珠，珠內(nèi)(nèi)藍(lán)雪已化作漩渦：“有人比我們更急。“他看向玄冰舟尾翼處新增的冰晶——那里嵌著半片偽裝成霜花的竊聽符，華子朝一悟視線看去直接一劍破除了竊聽符。
當(dāng)(dāng)九華門山門在望時，文一悟突然捏碎裝有七色土的玉瓶。混雜魔氣的泥土隨風(fēng)(fēng)飄散，卻在落地瞬間被地下鉆出的噬靈藤吞噬。他低頭輕笑，袖中木靈之氣順著藤蔓根系，悄然潛入九華門地脈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