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之憲的人頭落地，然而斷頸之處，卻并沒有鮮血噴出來。
就連地上，也緊緊只是沾染了少量的血。
血色發黑，十分粘稠，跟新死之人的血，大不相同。
孟離立刻明白過來，這位通運縣的縣令，竟然早就是一個死人了！
人已死，卻仍同活人一般可以行走說話。
這跟夜衛極為相似。
但是，夜衛只有殺戮的本能，以秘法經過長期訓練，才可以進行簡單的對話交流，絕無可能坐上縣尊之位，還無人察覺。
如果在之前，孟離此刻肯定會是一頭漿糊，難以理解。
不過即便如此，他此刻也夠驚駭的。
孟離深吸口氣，快速思索了一下，大概明白過來：
榮之憲肯定是先做了縣令，然后被人殺死，制作成了夜衛，然后繼續回來做縣令，其本身則完全聽命于他的主人。
至于他的“主人”，除了三合莊，還能有誰？
“啊——”
三女這才驚覺，一齊驚叫后退，滿臉駭然地看向孟離。
夫人渾身顫抖，手指著孟離，道：“你……你……”
這時，院外的侍衛聽見動靜，卻不敢貿然進來，高聲問道：“大人，出了什么事？”
孟離雙眼盯著縣令夫人，道：“夫人，你應該不想你妹妹也出事吧？”
夫人聽了，俏臉一白，急忙捂住妹妹的嘴，然后定了定神，提高聲音道：“沒……沒事，只是打破了一只茶碗。”
院外的侍衛聽了，沒有再出聲。
何春娥被姐姐捂住嘴，沒大叫出來，她看看孟離，然后用手指著榮之憲的尸體，渾身顫抖，滿臉驚恐之色。
姐妹倆用目光交流了一番，夫人才放開妹妹的嘴。
何春娥小聲地道：“姐姐，姐夫他……不對勁啊？”
聽見這句話，孟離不禁有些意外，沒想到這位二世祖小姐乍逢巨變，竟能這么快冷靜下來，注意到她姐夫的“尸體”不對勁。
縣令夫人卻沒什么見識，還沒反應過來。
何春娥大急，頓足道：“姐姐，姐夫他……姐夫他……不是個活人啊……”
夫人聽了，眼淚立刻涌了出來，抽噎兩聲，道：“傻孩子，你姐夫……頭都沒了，怎么……怎么還能是活人？”
何春娥又急又氣，有些恨鐵不成鋼地道：“姐姐，姐夫他明明……明明早就是個死人了，你都沒有發現嗎？”
夫人登時愣住了，似乎是有些不明白妹妹的話。
不過，她顯然已經想到了什么，癡癡地怔住了。
孟離看見她的神色，沒有立刻逼問，讓她先想一會。
同時，他心里也十分郁悶。
墨雨專業搞情報的，怎么對刺殺目標的情報反而掌握得如此不準確？
這縣令榮之憲，倒真如任務介紹中所說，沒有修為……可問題是，他不是個活人啊？
孟離左思右想，也拿不準這次真的是情報失誤，還是聶靈蕓又一次在坑他。
不過目前看起來應該是前者的可能性比較大，至少他目前還沒有面臨生命危險。
過了好一會，夫人仍在發呆。何春娥跟她站在一處，同樣瞪大眼睛呆呆地看著她。
至于她的丫鬟小沫，似乎早已經嚇傻了，仍站在原處一動不動。注意到孟離的眼神，她的眼珠才轉了轉，一臉呆滯狀。
孟離開口問道：“夫人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夫人渾身一震，驚醒過來，呆呆地看著孟離，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孟離道：“我是什么人不重要。你作為榮之憲的枕邊人，他早就變成了一具行尸傀儡，你竟然完全都沒有察覺嗎？”
“我……我……”夫人囁喏幾句，還未開口，又哭了出來。
何春娥一把拽住她的雙臂，道：“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唉……”
夫人擦了擦眼淚，先嘆了口氣，才道：“我……我也是最近幾天，感覺他有些……有些異樣。”
“什么異樣？”
“幾天？”
何春娥和孟離幾乎同時問了出來。
夫人看了看孟離，又看了看妹妹，道：“也就……七八天吧。我也說不上來什么異常，只是……只是他自那日從鄉里回來之后，就再也沒有跟我睡在一起，也不跟我一塊吃飯，平日里十分沉默寡語，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我還以為……以為他碰到了什么朝廷上的難題，也沒有多想。”
夫人說到這里，驀地張開淚眼，看著妹妹，道：“你說他早就死了，這怎么……怎么可能？”
何春娥一滯。
她近些年開始習武，曾殺過幾個人，也因此才看出姐夫死狀異常。
只是，一個死人，為何還能像正常人一樣行動說話，她自然不明白。
不過，她很快想到了什么，看向孟離，問道：“你……你是道士嗎？”
“你是不是早知道姐夫已經死了，才故意接近我，跟到了這里？”
夫人也是眼睛一亮，看向孟離，好像突然找到了主心骨。
在常人眼里，似乎也只有道士，面對這種詭異的現象才會有辦法。
孟離有些無語。
他原本計劃，殺死所有人，只剩下何春娥，然后嫁禍給她，自己從容離開。
何春娥身負武功、懷著兇器，又是遠道而來。她姐姐已死，沒有人會再替她說話，大刑之下，不招也得招。
沒想到，結果會變成這個樣子！
眼前的兩位苦主女眷，顯然不認為他是在行兇。
以目前的情況看來，榮之憲應該就是七八天前外出時被殺，然后制成夜衛放了回來。
至于他為何行動如常，七八天里縣衙內外竟都沒有察覺，這可有點奇了。
孟離一邊想著，抬頭看見何春娥，靈光乍現，猛然間想到了什么。
他剛剛“挾持”她刺殺榮之憲，殺人的劍和握劍的手都是她的，但人是她“想”殺的嗎？
夜衛雖然沒有靈智，但是如果可以由一個人在背后進行控制，如同提線傀儡一樣，唱一出雙簧，理論上是可行的。
雖然這個世界有詭異存在，但孟離仍認為，這個世界的事物也是要遵循基本邏輯規律的。許多他無法理解的事情，不過只是見識欠缺罷了。
但是這個背后控制之人是誰，在哪，以什么方式進行控制，孟離一時間還想不到。
他現在有些迫切地想回到固城，去向墨雨要一些資料查看了。
然而現在還有兩個問題擋在面前。
他的刺殺任務，完成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