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來了。”剛回家的錢紀看見華欣依發來的消息，接著就是一連串的未接電話。

　　“四人幫”的群里早已數不清的消息。

　　“老紀怎么還不回來？”

　　“她還沒放學嗎？”

　　“他們老師扣得也太過分了吧！”

　　處處都是為錢紀抱不平的語句，使錢紀感受到久違的溫暖。

　　“我回來了！”錢紀打下一行字。

　　“哇大忙人終于回來了！”奚海鼓掌。

　　“我們學校今天中午放，昨天才通知，是不是過分？”錢紀問大家。

　　“還真是你們學校的風格。”華欣依笑了。

　　“那我們什么時候出來玩呀？”丁銘問。

　　“今天不行，我媽做了飯，明天吧。”錢紀不想在回家當天與老友相聚的原因，最重要的不是陪家長吃一頓飯，而是因為前一天的眼淚將她的眼睛泡腫了。熟悉她，見過她哭相的幾個人，尤其是華欣依，絕對看得出來她哭過。

　　也許只有在她們幾個面前才能保持好心情，即使在父母面前，錢紀依然擺著一張臭臉。

　　“你跟我們說句話好不好？”錢俊恒受不住冷清的餐桌，想和錢紀說幾句話。

　　“你想聽什么？”錢紀問。

　　“說說你學校里發生的事。”錢俊恒的意思是，平時錢紀住校，女兒發生的一切他們都不知道，所以他們有必要加深對女兒的理解。

　　“我不記得了。”錢紀冷冷地說。即便錢紀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不記得，可當占據她大腦的是一件件悲傷的事時，她又如何忍心說得出口？

　　“又不記得了。”錢俊恒顯然不相信女兒的話，“那你什么時候才能記住呢？”

　　紀拼命壓抑著自己的情緒，不讓眼淚再次奪眶而出，許久才從牙縫中擠出三個字：“記不住。”

　　錢紀這回算是徹底惹怒了錢俊恒。錢俊恒繃不住手中的動作，將飯碗重重地扣在了飯桌上：“好啊，你又長大了，你又不想和我說話了。你和你的那些同學不是都聊得挺開心的嗎？怎么到我們這里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你是不是覺得你長大了我們不重要了，你可以有自己的新天地了？”

　　錢俊恒越說越憤怒，紀穎趕緊把他按回座位。這樣的場景，錢紀已經經歷過無數次，早已習以為常。她繼續不動聲色地坐在座位上吃飯，似乎飯桌上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小紀，你趕緊說兩句。”紀穎催促女兒。

　　“我說什么？”錢紀冷冷地問。

　　得到女兒冷漠的態度，錢俊恒又一次拍案而起：“你這是什么態度？她是你媽！”

　　紀穎被錢俊恒的一吼嚇壞了，見錢紀眼角流出兩行眼淚，趕緊招呼錢俊恒：“你吃完了就回房間吧，消消氣。”

　　錢俊恒回到房間后，紀穎再次坐下，對女兒說：“你不能這么跟他說話，她是你爸。”

　　“那我應該怎么說？”錢紀依然是冷冰冰的語氣，卻又兩行熱淚從眼角劃過。

　　“你就算不想和他說話，好歹也稍微說兩句，他都不至于這么失望。”紀穎說。

　　“那我能說什么？他問我這個問題是想聽什么，他是想聽我過得好還是過得不好？肯定想聽過得好是吧？可事實上我只記得過得不好的事，我既不忍心跟你們說，又裝不出‘我過得很好’的樣子。我除了保持沉默，真的想不到別的方法了。”錢紀略帶哭腔地說。

　　“你過得不好也能跟我們說啊，我們是你爸媽，有什么不能說的？”紀穎說。

　　“說了之后呢？你們來安慰我是嗎？我不喜歡被別人安慰的感覺，讓我感覺我是個弱者，讓我感覺我什么都不行。所以我怎么可能說得出來。”錢紀近乎瘋狂地揮舞著雙手，聲音已由啜泣聲變為近乎絕望的嘶吼。

　　“別難過了……”紀穎想安慰安慰女兒卻被錢紀一把推開。

　　“我不需要安慰！你們以為做什么都是為我好，你們根本沒考慮過我需不需要。”錢紀怒氣沖沖的留下這句話，摔了一下桌子回到自己房間，鎖上門。任憑聞聲趕來的錢俊恒敲門，踹門，她只是一個人坐在門前的地板上暗自落淚，仿佛這個世界只有她存在。

　　睡一覺吧，也許睡一覺就能獲得平靜。錢紀蒙上被子，暗自睡去。也許是經歷絕望與聲嘶力竭后的身心俱疲，錢紀不一會兒便進入了夢鄉。這一睡，再醒過來已是半夜九點。

　　“大白天睡了八個小時，我可真能睡的。”錢紀暗自佩服自己，卻明顯地聽到肚子“咕”的一聲，“睡了一下午還不爭氣地餓了。”

　　直覺告訴錢紀，出去找晚飯吃是不可能的，因為一旦發生巨大動靜，父母一定會從房間里出來，到時候打照面就尷尬了。

　　錢紀拿出手機，打開外賣軟件，點了平生第一個外賣。外賣送到時，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房間到玄關再回到房間，鎖好門，一氣呵成。

　　“別說，外賣這東西還挺好吃的。”錢紀一號說。

　　“

　　廢話，餓了什么東西不好吃啊？”錢紀二號說。

　　吃完了總不可能把外賣留在自己臥室，難不成晚上還得聞著外賣的味道入眠嗎？

　　錢紀再一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穿梭于房間和廚房之間，這一次，卻碰上了錢俊恒。

　　“晚飯吃了沒？”錢俊恒問。

　　“吃了。”錢紀回答。

　　“吃了什么？”

　　“外賣。”

　　“下次少吃點外賣。”錢俊恒嘆了口氣，回到房間，錢紀才長舒一口氣。

　　這一天算是安全的過去了吧？錢紀心想，既然老爹好像已經消氣了，那我就不用再這么躲著他們了。反正都已經十點多了，正好洗個澡睡覺吧。

　　睡了八個小時的錢紀，依然充滿困意，她總覺得自己還有什么事沒干，可究竟是什么呢？良久，她一拍自己腦門：和華欣依她們聚餐的事情還沒和他們商量。

　　此時的錢紀越發責怪自己，好端端的吵什么架呀？這么重要的事情都沒有說，明天再說肯定不容易了呀。哎！又是長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