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寒天之翼,擲地有聲(二)
熬過漫漫長夜,錢紀又一次在深夜入眠。她甚至忘記自己的房門緊閉,直到早上十點,方才驚慌從床上滾落。
不行,早上晚上爹媽肯定來敲過門了。我這又是一大早睡到這么晚,至少老爹肯定很生氣。錢紀想著,越發(fā)不敢出房門。
可是再不愿面對的人,再不敢經(jīng)歷的事,該經(jīng)歷的,都不該逃避。錢紀開門的時候紀穎已經(jīng)在張羅午餐。
“起了?”紀穎在廚房聽見了錢紀的動靜。
“嗯。”錢紀說。
“桌子上還有些粥和小菜,還有你喜歡吃的餅。你稍微吃一點,馬上就吃午飯了。”紀穎催促女兒在“午餐”前解決掉“早餐”。
錢家就是這樣,就算再晚起,一日三餐總是少不了。而錢紀,毫不客氣地拿起桌子上的熗餅啃了起來。
“老媽,你別告訴老爹我現(xiàn)在才起。”錢紀想和紀穎做的約定。
“什么呀,就算我不說你以為他不會問嗎?你看好了,他待會兒出來第一個問題肯定就是這個。”紀穎自信地說。
午飯制作完畢,當最后一鍋燉好的腌篤鮮端上餐桌,紀穎叫出在書房辦公的錢俊恒和寫作業(yè)的錢紀。
“你昨天幾點睡的?”錢俊恒見錢紀坐到了餐桌前,隨口一問。
這下老媽猜錯了,錢紀心想。可面對如此嚴肅的畫面,她又笑不出來。
“很早就睡了。”錢紀說的睡,是指躺在床上。而事實上,她再一次翻來覆去許久不能入眠。
“那你幾點鐘起的呢?”錢俊恒又問。
“我……起晚了。”錢俊恒還是問了這個問題,錢紀有些不知所措。
“多晚?九點還是十點?”錢俊恒非要得出一個答案。
“十點。”錢紀小聲說。
錢俊恒搖了搖頭,大口往嘴里塞了幾口飯。接下來的時間,錢俊恒基本上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眼前的那些菜上,再也沒有問過錢紀問題。錢紀看著前錢俊恒不管自己的樣子,不知該說些什么,想說的話也不知該如何說出口。
在強行往自己嘴里塞了幾口飯之后,錢紀終于開了口:“我今天晚上要出去吃飯。”
“去哪里?和誰?”每當這個時候,紀穎總是問問題問的最勤奮的那個。
“是華欣依她們。華欣依回國了。”錢紀弱聲說。
“她回國了啊?那你們是得聚聚。”在紀穎的眼里,錢紀能交上華欣依這個朋友,絕對算得上是人生的一次投資成功。現(xiàn)實生活中有多少人,能看淡實力之間的差距,愿意和不如自己優(yōu)秀很多的人做朋友?
可在錢紀心里,她和華欣依成為朋友,絕對不是因為看重她的成績優(yōu)秀,也不是看中她前途無量。而是因為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的點點滴滴,鑄就了曾經(jīng)的她們。而她不愿意失去這份友誼。
“她一年可能就回來這么一次,她回來我肯定是要去見她的。”錢紀斬釘截鐵地說。
“那你準備什么時候回來呀?”每次前錢紀說要出門,紀穎總歸少不掉要問這個問題。
“她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我想多陪陪她。”錢紀說。
“七點之前可以回家嗎?”紀穎問。
“七點的話吃完飯都不夠吧,我們吃完飯肯定還要再玩一會兒。”錢紀說。
“我總會不可能讓你無限的挽回來吧?總歸得有個最晚期限吧!九點,九點之前必須回來。”紀穎給錢紀下了個死命令。
“我這次只想玩得開心一點,至于到底幾點鐘回來?我會看情況,我肯定不可能回不來的。我查過公交線路了,我一定會在最晚一輛公交車之前趕上的。我已經(jīng)是成年人了,我自己做的事情我自己會把握好的。”錢紀這次沒有妥協(xié),就連她自己也不明白,是真正需要和華欣依多呆一會兒,還是需要找一個機會放縱一下自己。所謂的成年,不就是要瘋狂一下嗎?
可到了家長眼里,錢紀是永遠不可能成年的。她將永遠是個孩子,她可以有自己的世界,但是自己的世界必須是錢俊恒和紀穎可以控制的。可一個18歲的女孩,想要活的灑脫,憑什么還要別人來指點自己的人生。
錢紀不明白,他們曾經(jīng)說好的成年了就隨便她怎么就實現(xiàn)不了。
“你成年了,你做事事有分寸的。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你想什么時候回來就什么時候回來,你不想回來了也不用跟我們報備。”錢俊恒說完回到了房間。
明明聽起來是同意了錢紀,聽起來就是那么不舒服。
“他心里其實是想說不同意的,對吧?”錢紀問紀穎。
“我估計也是。但是我跟你講。如果是我的話,我肯定不會同意你那么晚回來。”紀穎說,“你是女孩子,大晚上的,外面不安全。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跟你媽怎么辦呀?我們這是關(guān)心你,或者你要去哪里?你告訴我。萬一你晚上回來了,你打個電話給我們讓你爸去接你。”
“那樣不麻煩嗎?老爹他今天已經(jīng)很生氣了,我看得出來。你要是讓他大半夜的出來接我,他肯定會很生氣。你干嘛要自己找那個麻煩啊?”錢紀說。
“你爹他生氣歸生氣,但是關(guān)于你的事情他肯定是很上心的。你讓他出去接你,他肯定就會出去接你。”紀穎為錢俊恒辯護。
“可我想說,我不想讓他來接我。他來接我,他生氣的情況下肯定飆車。我要為我的安全著想。”錢紀如此說。
話雖如此,此時錢紀心里真實的想法卻是:這樣太麻煩老爹了,我從昨天到今天已經(jīng)給他添了太多的麻煩,我不能再麻煩他出來接我了。也許在他們不知不覺的情況下回到家里,他們也不會覺得我活得有多晚,他們也不會有多傷心,他們也不會有多關(guān)心。
這些話錢紀怎么可能說出口?說出這些內(nèi)容,仿佛是在向爸媽親口承認,我心里是很關(guān)心你們的,就是我不愿意做而已。而錢紀的叛逆早已使紀穎和錢俊恒不相信錢紀是關(guān)心他們的,說了又有什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