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點了嗎?”
將離驚喜道:“嗯?真奇怪,不癢了!”
女子松開手解釋說:“有了這些靈力,或許它們會將你當成我,不再攻擊你。”
“姑娘真是聰慧!”
握著空拳,將離顯得有些遲鈍。雖然知道是在渡靈力,但仍覺著男女授受不親,可明明他自小討厭禮法,卻在眼前自縛于這禮法之中。矛盾之余,再看女子時目光已經算不上正大光明。是了,世間男女有了肌膚之親,應當是要婚配才能收場。可女子似乎毫不介意,不然她也不會收留自己,與她一起住在神女峰。
“走吧!”
“嗯。”
這些靈力果然受用,再沒有雜物近身,連腳步都輕巧不少。將離不禁想,若有女子通身靈力,會是何種境界?別說這些猛獸,恐怕摧毀靈雀閣也不在話下。當然這種事情他也就想想,請不動女子出山就不提了,蕩平靈雀閣還得他親自動手。將離的思緒又回到歷練,掏出地圖,此刻已經分辨不出方向。
“怎么了?”
“沒有般若帶路,接下來我們該如何辨別方向?”
將離隱隱擔心起來。
“阿離,凡事量力而行。”
“……”
阿離,他沒有聽錯,是女子第二次這樣喚他,是否意味著她們的關系更近了一些?將離將地圖拿向女子,盡量表現得自然一點,指著地圖的位置對女子說,“我們剛才走過的地方,在這兒。”
“我知你在羅藏山吃了苦,既然能助你,就不會讓你沒苦硬吃。”
“……”
“收起地圖。”
將離照做,一邊將信將疑,一邊對突如其來的關心不知所措,胡亂地將地圖收進包袱。
這時,女子從身旁摘下一片樹葉,擦干了葉面上的水霧。
“姑娘要做什么?”
“認真聽。”
只見女子將樹葉靠近嘴邊,吹奏起一支曲調,并且在靈力的催動下,曲音越傳越遠,是將離從未聽過的曲調,像是某種梵音,莊嚴神秘,似乎具有超凡脫俗的力量,能夠安撫心靈、凈化心境。將離聽著曲音,篤定而又忐忑地等待著未知的奇跡。
霧林先是傳回幾聲響動,漸漸地上有爬蟲聚集過來。林中的動靜越來越大,緊接著從四面八方而來的是鳥群、獸群……,除了霧林中露面的這些,還有霧林外的鳥獸,似乎同時受到召喚,全然忘了自然法則和霧林的危險。它們尋到曲音的源頭,紛紛注目于那樹下白衣女子,放慢步伐,在幾丈開外停了下來。
“這是?”
將離震撼于這叢林畫面。鳥群盤桓在樹冠,有鷹隼落在樹梢;獸群或立于樹底,或攀在樹間;成百上千的生靈共聚于霧林,沒有弱肉強食,是前所未有的和平。一只白色雀鳥從鳥群中飛向女子,停在女子肩上,萬物共生,在此刻達到共存……
“這難道就是御靈術?”
女子停止吹奏,放下樹葉,“我不懂你們的叫法。”
它們都在等待女子發號施令。
“它來了嗎?”
“……”
片刻后獸群讓出一條道,一只黑熊咆哮著從中走上前來。體型龐大,沒有想象中兇狠的目光,黑熊坐了下來,這樣都還比將離個頭都高。將離看向女子,知道自己有恃無恐。女子走向黑熊,看起來與它也不熟絡。黑熊卻主動低下頭來,與女子平視。
無言的交流,黑熊仿佛在跟女子打招呼說:“月,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女子摸了摸黑熊的腦袋,“拿你一束毛發,不過分吧?”
黑熊閉上眼睛,匍匐在地,溫順地不似兇獸。
得到首肯,女子對將離說:“拿你的匕首來。”
將離:“好嘞!”
女子用匕首割下黑熊一束毛發,小心地放進手絹中,遞給了將離,“收起來吧!”
“多謝。”
黑熊睜開眼睛,張口就朝將離大聲咆哮。將離生怕它突然暴走,再帶動其他鳥獸,那將絕對是可怕的修羅場。識時務者為俊杰,將離貼在女子身邊,表明自己也是它們其中的一員。這才讓黑熊放下敵意。
“姑娘只需助我歷練,怎又召喚來這么多鳥獸?”
“有事。”
女子并非無差別召喚,幫助將離完成歷練只是其一。鳥獸們湊近女子身邊,她們之間有著某種特殊的羈絆,跨越種族,微妙中已拋開生存之道,共同維持著自然平衡。
鳥獸們發出叫聲,像是在朝圣。
“我一直都在神女峰。”
將離愣了愣,才明白女子是在和鳥獸們說話。御靈術遠比記載得深奧,他所了解的只是皮毛。認知淺顯或許才是世人的常態。
“來日聽到此曲,不必再來見我。”
鳥獸們面面相覷,即便不懂鳥獸,將離同樣看得出慌張。
“世道險惡,我已不會再重蹈覆轍。”
“……”
“你們不用害怕,我不會離開神女峰。”
聽罷,鳥獸們安下心來,連叫聲都歡快了。
“他叫將離,是神女峰的客人。”
“……”
將離莫名有些觸動,這些生靈對女子的言聽計從,從來都不是力量懸殊,這種羈絆或許比他理解得更深吧!眼前十五六歲的女子,如果年齡只是她迷惑世人的假相,那么她會不會就是亶山神女?神明是存在的嗎?將離虔誠地重新審度著女子,超然物外,不染塵埃……
“姑娘不怕我偷學嗎?”
“你指的是?”
“御靈術。”
“你聽到了,它們將不再受曲音召喚。”
“今日在場鳥獸不過千千萬之一,天地廣闊,那其他鳥獸了?”
女子搖了搖頭。
將離:“姑娘搖頭是何意?”
“它們有自己傳遞信息的方式。”
“這么說,今日之后,這世上將再無御靈術。”
“但愿吧!”
“姑娘說話總是藏頭露尾,我不明白。”
“法理之外,尚且有人情。”
沒得將離參悟,女子接著說,“阿離,答應我,永遠不要動妄念。”
“我答應你。”
女子看向鳥群和獸群,“都散了吧!”
鳥獸們低下頭,在用目光與女子告別,于是默默轉過身,緩緩離開。它們有的回過頭,期待女子叫它們停下。女子卻是半句言語,它們只好不舍地離去。最后離開的是黑熊,站起來時它的身體猛然擋住了一些視線,以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作告別,最后也消失在霧林。
“我餓了,阿離。”
“我給姑娘取干糧。”
將離打開包袱時,女子落寞地靠在樹下,手指摩梭著那片樹葉,分明也有不舍。等將離把烙餅送上前,女子丟掉了樹葉,轉瞬便被風吹進霧里,女子像是做了某種決定。
“給。”
“謝謝。”
“姑娘客氣,我才要謝謝姑娘。”
女子掰下一半遞給將離,“阿離,你能來,我很開心。”
“姑娘愿意的話,將來我可以時常來看姑娘。”
“這就不必了。”
她突然感慨道:“這一世一世啊,就像劇本,涂涂改改,不斷重啟,結局總是相似。阿離,不管如何,這一回,我不想再重啟了。”
“難道姑娘你……”
“不錯,我乃是永生者。”
“原來這世上是有長生之術的!”
“是啊,見到了我的處境,我想你有再多的好奇,都不會再去尋那個真相。”
“齊越先皇的執念,也許與姑娘有關?”
“嗯。”
她都記起來了,“自齊越開國,我便住在宮中,直到他即位,我與他政見不和,分道揚鑣。”
“齊越先皇也知道姑娘的身份,對嗎?”
“知道。”
一口烙餅咽下,女子的面色寂靜如灰,“對不起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