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平地一聲驚雷,苗奉真真切切的被這幾個輕描淡寫的字傷到了。
空氣依舊炎熱而黏滯,她四肢有千斤重,勉強的擠出一個笑。
已經知道結果了。心里有點破罐子破摔,她故作輕松的說:“不用,我自己回去。”
然后以這輩子都難以再現的疾速打開叫車界面,叫了一輛車。
“要不要搭你一程啊?”她挑著眉撥弄手機,沒有看祁羨。
祁羨微微笑著搖頭作為回答。
苗奉腦子亂七八糟,千頭萬緒什么都沒想通:祁羨從來沒開口說過喜歡她,她是從幾時開始自作多情的?幸好話說的還留了點余地,祁羨也算給她面子。原來一切都是自己多慮了……還以為終于走運一回,遇見一個好人。算了算了,她當慣了縮頭烏龜,好容易做了一次勇敢者,想要一個交代,卻被狠狠打回。
車子緩緩駛來,她夸張的揮手招呼司機停下來,回頭對祁羨說:“那我走啦。”
祁羨筆挺的站在車旁作為送別的方式。
坐在皮革氣息很濃的國產車艙內,苗奉后知后覺的感受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愚蠢可笑的事。
這一次離別,恐怕很久不會再相見。這件事,她今天塞八音盒的時候不會知道,把唐李寧按在床上的時候不會知道,提著包從祁羨家走出來的時候更不會知道。
時間的奇妙之處就在這里。但是這一點也不能讓心情變得更好。
你又搞砸了,對不對?
眼淚不知不覺的滑下來,她抬起手迅速擦掉。皺了皺眉,感覺自己很像柳飄飄。
但是祁羨沒有對她說“我養你”,他說的是“時候不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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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雞排店。
笑盈盈的老板娘端上桃膠西米牛奶,她感覺體內傳來狠狠的、無盡的空洞感。這一次,對面沒有坐著健談聒噪的奎奎,她又點了一份小吃拼盤,狠狠的叉進嘴里去。
今天該喝點。她女土匪似的剔著牙,這么想。
她狼吞虎咽吃完,在隔壁便利店買了兩盒煙,一小瓶野格。
蠻久沒抽過煙了,她叼著往回走,眼睛不知是因為哭還是什么,半紅不腫的,臉色蒼黃。
肚子很飽,她猛吸一口煙,全進了肺里去,一時間嗆得她想吐。
生理上任何難受都在讓她內心更舒服。折騰自己是一種非常好的轉移注意力的方式。
她錯在不該認真。
在樓下蹲著抽完一盒煙,她慢悠悠走回宿舍,唐李寧不在。說是“受了驚”,請假三天回去。
歐維對此事的評價是:“養胎都沒她那么擔驚受怕的”。苗奉和李雨曼吃吃的笑。
野格是一種甜的發膩又酒氣沖天的酒。苗奉喜歡凍一凍再喝,但是今天來不及了,她想快點睡覺,于是擰開綠色小瓶的蓋子很直白的往嘴里灌。
又油又腥又甜的液體滾過喉嚨,她生理性皺起了眉頭。
難喝的酒要一口氣喝掉,不然嘴唇每離開瓶口一次,勇氣都會更小。
苗奉就著一腔無來由的怒氣喝空了杯中的酒。好在她吃飽了,胃里感覺還好。
酒精以一種能夠清楚感覺到的軌跡在她五臟六腑彌漫開來,她眼前一時之間看不清東西,只能扶著桌子被迫感受這種鋪天蓋地的翻涌和炙熱。
舒服了。苗奉痛苦的表情徹底外化,嘴里還留著一股止咳糖漿般的腥甜氣息。
她搖搖晃晃的脫下衣服,只剩下內衣內褲,少女潔白而姣好的身材暴露在夏天的空氣中,她恨不得跳舞。
沖了個很燙的熱水澡,苗奉覺得自己到了快斷片的時候,她打開手機放震耳欲聾的電音和饒舌歌,跟著節奏隨意扭動著,歐維和李雨曼本來沒注意到她,回頭一看都嚇得趕緊上去扶。
苗奉皮膚被燙的發紅,從臉頰到鎖骨到肚臍都赤裸一片,洗澡的時候內衣忘了脫,濕淋淋的粘在身上,她還在一邊搖擺一邊哼歌,渾身酒氣彌漫,表情愉悅——但是是閉著眼的。
一湊近,歐維松一口氣,對李雨曼說:“她喝多了,我們把她弄到床上去。”
“我還以為她失心瘋了!”李雨曼捂著胸口說。
兩個人把爛醉的苗奉拖上床,三下五除二扒了她打濕的衣服,又套上一件罩衫。李雨曼不放心,怕她晚上要吐,還在她枕邊放了一個塑料袋。
二人安頓好苗奉后十幾分鐘,卻聽見床上還是傳來隱隱的哼歌聲,苗奉在和誰打語音,一邊笑一邊顛三倒四的說。
那人就是何非凡。
“大姐,你還行不?”何非凡又是上課時間,偷著跑廁所打電話。特無奈的嘆了一口氣,他都懷疑現在班里人全覺得中國人腸胃不好了。
苗奉跟聽不到他說話一樣,一邊傻笑一邊甩頭發,對他說:“哎,我這算是除了家暴男也碰不著更好的了。你上你那留學圈兒給我介紹倆高富帥?”
何非凡痛苦的扶住額頭敷衍道:“我尋思著這學校的中國人就屬我最帥。”
“韓國歐巴呢?歐尼醬……阿尼哈誰喲,我韓語日語都會說!”苗奉裝瘋賣傻。
“你他媽……?”老子不上課是不是?
“何非凡你說,我要是30了,還沒人肯娶,你娶不娶我?”苗奉隨口著就把何非凡心里最隱秘的那點小心思說出來了。
何非凡心驚肉跳好一陣,見她又沒痕跡的把話頭轉到別處去了,才回過味來,上趕著罵她:“你什么意思啊死女人,合著我就得不吃不喝干等著你到30是吧?”
苗奉自顧自說著,話都插不進。何非凡聽夠了她的胡話,知道她指定又受了誰的氣,心里也有點來氣,干脆把電話給掛了。
苗奉說了半天那邊沒回音,自己也覺得挺沒勁,喂了兩聲,才知道何非凡把電話掛了。
她發現自己不再說話之后,世界一下回歸安靜。
什么叫寂寞?這他媽才叫寂寞啊!苗奉哀嚎一聲,翻了個身睡著了。
李雨曼和歐維聽她的胡言亂語聽得清清楚楚,兩人面面相覷一陣,都沒敢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