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論是李郎中的得意門生,被譽為是慶國年輕一代的楚翹,他在刑部向來以嚴于律法而著稱,在民間也頗得口碑。
而這次刑部審理的江南織造局貪污的案子,實在太過轟動,也太過匪夷所思。
事情起因于一封狀告信,當地的縣官把一個為織造局織布的商人告上了刑部,并且附上了商人貪污的證據。
本來事情要是到這里,只是件尋常的貪墨案,不會引起京都城內如此大的風波。
后來刑部審了證據,便去了江南拿人,誰知道這一抄家不打緊,抄出了燕王寫給他的幾封信。
信中倒是沒有特別之處,只是些平日里的問候和生活瑣事。
但沈大商人貪污巨款的家產只被抄出了一萬兩白銀,離賬冊上虧空的一百萬兩相差甚遠,這就不禁讓傳言滿天飛了。
沈萬才貪了不下百萬的巨款,結果只查出一千兩的白銀,剩下的錢哪去了?還有那幾封信真的只是燕王寫給他的幾封尋常書信嗎?
一時之間此案蒙上了奪嫡的陰影。
林鴻不著急去譚論的府上報道,他打算這幾日在書房中整理自己經知道的信息,葉流云在幫忙整理老二傳來的消息,目前有用的信息還是十分的淺薄。
一塊木板上貼著各式各樣的紙張,紙張上有的是地名,有的是人名。
紙張之間還用箭頭寫著它們之間的關聯。
婉兒見他這幾日都悶在房間里,于是便想著進屋看看他。
結果首先看到的是那木板上密密麻麻的紙張,不免有些吃驚。這是?他好像很認真對待這件事呢。
進去之后,看到林鴻的樣子,婉兒露出心疼的表情。
只見木板前的林鴻左手夾著一張紙條,臉色憔悴,頭發也沒有盤起,就這樣亂蓬蓬地散落著,眼睛里已經布滿了血絲。
床上的東西也是到處擺放,他最喜歡用來喝茶的茶具也很久沒洗過了。
見到婉兒進來,林鴻沒有停掉手中的動作,只是出聲叫她坐著,叫葉流云端了一杯白水。
婉兒讓他不用管自己,喝了一口水,她便開始在一旁幫他收拾掉落在地上的紙張。
干完活,見他神情有些疲憊,左手手指按在太陽穴上。便問道:“是不是頭疼?”
還沒等他回答,婉兒便讓他躺了下來,心疼地撫摸他的頭發說:“怎么都熬成這般模樣了?”
然后從腰間拿出個小瓶子,把瓶子里的東西滴了兩滴在手上,兩只手便在他的頭上按了起來。
“總該做點事情。”
本來就凌亂的頭發,被婉兒這么一按,頭發就更加亂糟糟了。
于是她溫柔地幫他理了理頭發,手指間穿過他頭發間隙的時候,仿佛有一股電流從心間而起,電得身體酥酥的。
“那可有頭緒了?”婉兒用話題分散自己內心不一樣的感覺。
“還沒有,現在都只是在做準備罷了?!?p> 又按了一會兒,婉兒的額頭開始冒出些汗,小臉也撲紅撲紅的,便停了下來。
林鴻經過這么一按,確實有些效果,人也沒那么疲憊了,謝過婉兒之后,又回到了他的木板前。
婉兒此時心中也不平靜,于是便沒有多待,輕輕地就走了出去。
傍晚的時候,府上來了一個大人物,府里上上下下的仆人都在忙碌著。
林鴻并不知道,他此時還自己的房中研究那起貪污案的細節,因為下午李郎中給他送來了一些此案的案卷。
正在林鴻一門心思研究案情的時候,婉兒匆匆跑來,開了門便叫他趕緊走。
來不及細問,林鴻就這樣被她拖走了。
“慢點婉兒,何事如此驚慌?”
“徐老要見你?!?p> “徐老是誰啊?”林鴻一臉霧水。
“就是那個已經隱退的太師,當今圣上的老師?!?p> 待到林鴻去了偏房換了衣裳,整理了一下儀容,就讓他去書房見徐老了。
一進門,只見李郎中和一個老人就盯著林鴻看,想必那個老人就是徐老了。
林鴻連忙行禮。
“你就是林鴻?模樣倒是生的不錯,只是家世生的差了點。”
“草民不覺的哪里差了?!?p> “你的事情我都聽李郎中說了,棋下的不錯,曲子也能唱幾句,故事還能講幾個。這樣的人要不是攤上謀逆的父親,就算在世家公子里也算不錯了?!崩先瞬[著眼睛,好像已經把他看的清清楚楚了。
“多謝夸獎,我不覺得有什么可惜的,文死諫,武死戰。我父親是個武將,但已經做到了最好,我以我有這樣的父親為傲?!本徚司?,林鴻加重口氣說道:“是慶國欠我父親?!?p> “一個謀逆的父親?”
“我父親臨死之前和我說他是冤枉的?!?p> “就憑這個?”
“我相信他?!?p> 徐老嘆了一口,對著李郎中說道:“林參將倒是生了好兒子?!?p> 李郎中雖然沒說什么,但是眼神中透著一絲驕傲。
“聽說你棋下的不錯,來一盤?”徐老饒有興趣地說道。
“好。”
良久之后。
“第一盤棋,你劍走偏鋒,棋風強悍,處處都是咄咄逼人之勢;第二盤,你吸取了教訓,綿里藏針,卻不夠銳氣。第三盤,你心不在此了······”
三盤皆輸,林鴻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輸的這么慘,不愧是能做帝師的人。
“我今天來這里,只是為了和你說一聲,圣上讓我主審江南織造局貪墨一案,”停了一下,喝了一口茶,接著說道:“譚論作為輔官陪同審理此案?!?p> 徐老這是要重新復出?
似乎看出了林鴻的猜測,他又說道:“我無意復出,當今太師還是龐太師,只是此事牽扯到皇子燕王,所以陛下讓老夫來把把關,如此而已。”’
“您是來告訴我,就算我要當譚大人的仆人,也得經過您的批準是嗎?不然就算當了譚大人的仆人,也沒辦法參與此案。”林鴻猜出了他的來意。
“你錯了,我是來讓你當我仆從的······”
“什么?”
“你沒聽錯,這件案子我主審,你來當我仆人,不是能更好地參與此案嗎?”
“為什么這樣幫我?”
“無他,見你親切而已?!?p> 這是什么理由?這也太奇怪了吧,林鴻不相信這就是他的原因。
看見林鴻詫異的樣子,徐老知道自己的話捉弄到了他,扶著胡須哈哈大笑道:“先前見你棋風,還以為是個老謀深算的老者,終究還是個少年啊,”
接著也不繼續捉摸他,說出了真正的理由:“有人讓我照顧你一下。當然先前見你,你要是表現不過關,就算是那人的面子,我也不會給。從這個角度說起來,剛才說是因為見你親切,也沒有錯。”
“是誰?”
“一個你素未謀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