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師離開江州府衙后,一個人又來到劍河河畔,但現在這里唯有清風、與濤濤江水。
早就沒有了孽龍的影子。
根據從范教諭處得來的消息,辨明方向,向劍河中走去。
心念間,河水自面前自動劃開,讓出一條米寬的道路。
踏入河床底部,昔日鎖龍陣早就消失無蹤。
望向四方,只見一些河床泥土,剩下一些廟宇的殘跡,顯示著他們曾經存在過的歷史。
但過些年后,江水的沖刷,也必將會將他們洗去。
尋了一圈,沒有得到有用的線索,只確認了孽龍的離去,國師頗有些失望。
離開劍河,又找上了白鹿書院院長,說道:“我即將要離去,希望你能幫我看著那位名叫王青山的書生。如果將來確認他是大夏的敵人,請將他殺死。”
白鹿書院院長點頭答應。
而居住在龍城的王青山,并不知道這些。
紙鶴啼鳴一聲,排云而上,國師騎著紙鶴,向京城方向去了。
紙鶴在白云間穿行,國師神情陰郁。
“這一趟似乎什么都沒有收獲,反而還冒出了個死而復生的書生。”
“故人途經此地,為何不前來一敘呢?”
紙鶴展翅飛行半日,途經黃州地界,下方突然傳來一聲招呼。
國師剛開始還以為是聽錯了,待回過神來,令紙鶴停止前行。
“難道這里曾經有我故人居住,而我卻不知道的!”
打眼向下俯視,但見有一縷妖氣時隱時顯。
“妖族?”
國師疑惑,雖然目前妖族與人族交好,但自己并沒有多少妖族的朋友。
但國師還是令紙鶴向下俯行,穿出云層,根據聲音來源,發現在山崖邊,蒼松樹下,那里站著二名僧人。
國師從紙鶴上下來,打量著眼前二名僧人。
“三百余年未見,國師近來安否?”老僧人面容慈悲,雙手合什,行了個佛禮問候道。
國師并不認識他,于是又看向另一名僧人。
另一名卻是個面容清秀的小和尚,看容貌,似乎只有十一二歲。
國師回憶片刻,還是不認識。
竟然不認識,何談什么故人呢?
“大師是否認錯人了?”
老僧沾指微笑,他的白發在山風的吹佛下,緩緩而動,有如活了過來,只聽老僧說道:“隆和二十八年,有旱魃出行,靈威府發生旱災,赤地何止萬里。近一年時間,上天未曾降下一滴雨水。”
隆和二十八年,也就是約三百年前,當時仁帝在位。
往事如涌,過去發生的一暮暮婉如昨日。
那年國師還是十來歲,全家餓死。
當年家族老族長不得不拿出陳糧,遣散族人,天災年景,能活幾個,就算幾個,一切只能看個人的造化罷了。
少年一路行乞,一路向京都方向出發,那年十來歲的少年餓了三天,縮在一座涼亭角落。
正在他以為自己要餓死在這個荒野涼亭時,來了一位和尚。
那名和尚拿了塊饅頭給予少年……
國師皺起眉頭,后來他修煉有成,曾回到故里尋找族人。
但很可惜,他的族人最終消失在那次天災面前,除了他外,無一幸免。
望著松樹下的老和尚,國師回禮,并道謝活命之恩。
老和尚面帶微笑,眉毛飛揚,似乎連他的眉毛也帶著莫名的笑意。
“老和尚壽數將近,只是心中總有牽掛,我這小徒弟年歲尚小,希望國師看在往日情誼上,在我走后能照拂一二。”
說完后,老和尚體內突然竄起炙炙火苗。
起初尚只幾簇幽藍色的火苗,轉念間就化作漫天火海。
老和尚站在烈火中,面容還是帶著莫名的笑意。
老和尚燃燒的是自身業火,誰都澆滅不了,國師怔怔的望著老和尚,一時呆住了。
旁邊的小和尚低著頭,站在老和尚身前誦了句佛號。
業火燒了約莫一刻鐘,當業火熄滅時,地上只剩下一枚舍利。
——或者這時老和尚已經進入極樂世界。
小和尚上前拾起舍利,口中喃喃自語,似是念著什么佛經。
國師回過神來,張了張口,不知從何說起,嘆了口氣,轉而問道:“小師傅怎么稱呼?”
小和尚回道:“檀越喚我了因即可!”
國師道:“我以前受你師傅恩惠,既然你師父將你托付于我,我自然想照顧好你。但我修的是道門,與你釋家不同,不若你隨我去京,然后我介紹你給白馬寺的主持,如何?”
了因眼睛微瞇,笑容像極了他師傅。雙手合什,笑著說:“一切憑檀越安排。”
國師回想當時,猶記得有妖氣隱顯,但看這了因小和尚,他并不是妖類。
而大師也不是妖類,國師當即有了疑惑。
現在看他了因的笑容,像極了老和尚,當即留了心眼:
“不知小師傅與大師如何認識?可否與我解惑?”
了因道:“某年師傅云游至一鄉,聽說有戶貧家婦人難產而死,師傅見婦人肚中尚有氣息,于是拿刀剖開婦人肚子,得一子,那就是我。”
這個時代的醫術還沒有剖腹產,國師聽了亦是稱奇,但對于活了三百余年的人來說,也只是一件奇事罷了,還談不上什么異常。
一時沒有發現妖異之事,國師又看了眼老和尚焚化的地方。
當年老和尚有贈食之恩,現如今自己照看好他弟子,也是因有之事。
但事情處處透著股詭異,在心間揮之不去。
“道不清,說不明…”
國師取了二張紙鶴,問了因:“大師可曾教你修行?如今修為幾何?”
了因看了眼他手中的紙鶴,回答道:“自認字以來,日夜誦經,不敢懈怠,前歲方證得伽藍。”
國師有些意外,十歲左右證得伽藍,可以說世間少有,莫非對方是天生佛種!
因為佛門修行,與儒家及道門不同,境界名稱亦有區別。
佛門的伽藍境相當于道門的金丹境,也就是說眼前的小和尚,比王青山高了二個大境界。
國師遞了張紙鶴給他,問道:“會用吧?”
了因點頭接過,表示會用。
雖然伽藍位早就能御空而行,但遠距離趕路是對精神與法力的雙重消耗。佛門也有遠程趕路的物件,所以對道門的紙鶴,并不算奇怪。
二人翻身上了紙鶴,鶴翅伸展,沖上云宵,一前一后向京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