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十個黑衣人齊刷刷拎劍沖上來,環在三人周圍。
那婦人面色驟然轉為極度的陰冷,一邊唇角快速上挑。這眼神與適才那眼神儼然像兩個人。她輕輕抬手,黑衣人均止住劍站在原地。她挑眼道:“還多了兩個找死的?!?p> “陳將軍在哪?”孔懿捂著左胸,話語里缺力。
那女子將劍旋轉一周接到手上,斜視那劍尖,挑眉吹一口氣道:“我送你去見他?!?p> 朱樾容眼色微挑,指尖一合一沖,一根銀針正直直朝那女子右臂上去,只見她迅速揮劍,那銀針在劍面上割出亮閃的火花,又正正刺進她背后的墻面。
那女子瞪眼惡道:“使陰招,真不要臉?!?p> 朱樾容垂眼勾起唇角笑道:“我平生最討厭拖泥帶水婆婆媽媽,想要人,先過我這一關。”朱樾容說罷便瞟了鐘吾焉一眼,又沖她點頭。
鐘吾焉拔劍便揮出一套華而有實的劍法,直直迎上那女子。
朱樾容往后踢起晾曬衣服的竹竿,濕漉漉的衣物扭到空中又直直掉下,打在地上。
朱樾容又將竹竿踢到半空,一躍上去握住竹竿一端,另一端則擦在地面,朱樾容一腳踩那竹竿中間,直接將那竹竿一分為二。
黑衣人用蠻力將劍齊刷刷向朱樾容砍來,他一轉竹竿,竹竿一端擊中一人腹部又劃過另一人的右手。另一端則直直撞在一個黑衣人的胸口,那黑衣人瞬間噴一口鮮紅的血到竹竿上。
鐘吾焉冷笑看一眼那女子,道:“你不是我的對手?!?p> 那女子眼色冰寒如霜,手腕靈活一轉便朝鐘吾焉沖來。鐘吾焉偏著身子便躲開了這一劍,又將自己手上的劍扔起重新反手拿下,將劍柄那一端打向那女子背部。
那女子來不及躲閃中了一擊,卻也沒什么大礙,也虧得鐘吾焉出手較輕,只是輕輕彈了她一下罷了。
她不甘心轉身,將氣炸的神情射向鐘吾焉,“你背后偷襲!”
鐘吾焉將劍抵到地上,笑道:“兵不厭詐,況且這是你給我的機會,而我不過是輕輕拍了你一下,有必要這般生氣嗎?”
“你們不過都是些慣用偷襲技倆的小人。”
鐘吾焉歪頭笑道:“那歐馮潘不是最慣用這樣的技倆嗎?他難道都沒有傳授點竅門給你們?”她搖搖頭咂嘴繼續道:“看來他不僅陰險狡詐,還摳門?。 ?p> “你!”
“你們在他手下當差,圖什么?”鐘吾焉將一個冷冽的眼光拋向她。
她又緊緊攥那劍朝鐘吾焉砍殺過來,鐘吾焉如一只蝴蝶般飄過另一側。她刺了空又轉過身子躍起朝鐘吾焉刺來。鐘吾焉提劍一揮便將她的劍打飛到地,那劍跌在地上,發出乒呤的聲響。
那女子滿臉不可置信,毒毒看向鐘吾焉。鐘吾焉只是拿著劍在一邊看著她,透出狡黠的笑。
那女子眼神突然變了模樣,變得狡詐萬分,她突然側身朝遠處的孔懿沖去,鐘吾焉見此一躍到她面前旋個腿踢在她右腿上,她面色猙獰痛苦半跪在地上。
“本來同是女子,我不想讓你敗得太難看,可你不理解我的良苦用心,那也就怪不得我了?!?p> 此時朱樾容身邊已是一個搭一個被打倒下的黑衣人,他將那一面被吐粘了血的竹竿放到水桶里攪著,那水微微變紅,冒出一個個小血泡。
朱樾容撇嘴看那血泡一個個冒上來,小聲道:“太不經打了!”
說罷便將那端濕了水的竹竿扔到一邊。
黑衣人一個個慢慢往后挪去,竟一個個晃悠悠又站起來往門口挪去。
眼看著他們一個個都要先撤逃,鐘吾焉一躍將那磨刀的石頭踢到門沿上,大聲道:“看得出來你們都是大明人,今日饒你們一命,順便給你們讓出一條明路。若是大明與歐馮潘的叛軍交手那日我還能在歐馮潘的敵營里看到你們,便先取了你們的腦袋!”
黑衣人頓步,看了一眼鐘吾焉,又低頭灰溜溜逃開。
那女子拖著地到墻邊扶著墻晃悠悠站起來。
鐘吾焉冷然看她一眼,道:“我平生最厭惡習武之人用刀劍或拳頭傷害手無縛雞之力或病中之人,今日這一腳,算是我給你的教訓?!?p> 那女子登然仰頭苦笑,竟還笑得有些喪心病狂,顫抖道:“你口口聲聲的大明,可這大明何曾善待過我,我告訴你,今日哪怕是死,我都不會向你屈服。什么大明?”那女子神色變得病態起來,眼皮挑開目光呆滯仿佛墜入自己的世界里,喃喃道:“什么破大明,五年前就該滅亡了……”
朱樾容沉著臉看著她,道:“我知道你們一直在等孔大人,現在可以你告訴我們陳將軍在哪了?!?p> 那女子猖獗笑起來,面目竟有些扭曲,道:“要我告訴你們?沒門!”她又癲狂沖著孔懿笑道:“我只能告訴他,只要你們兩個還在,他就休想知道姓陳的的下落?!?p> 鐘吾焉痛心看著眼前這個女人,從她察覺到她神色異常那一刻起她便覺得不對勁。后來看她神情間各種極端的轉變,到現在這般喪心病狂的表現,她便愈發確認了。她究竟是經歷過什么才導致了現在這般的精神錯亂。
“那歐馮潘就派你們幾個在這里守著,不就是要你們將話送給我們嗎?不過他也真是夠狠心的,若是孔大人帶著神機營的精兵前來,你們幾個現在或許都成了肉泥了吧。”朱樾容抬眼繼續道:“這歐馮潘的眼線能安到錦衣衛里,看來手段真是不一般啊。”
那女人啐一口道:“將亡之國,朝廷里一抓便都是些藏有賊心之人,又何況那錦衣衛。”
孔懿喘著氣向前來,“你說還是不說?”
那女人仰頭扭著臉笑,“你們就等著給那姓陳的收尸吧?!?p> 鐘吾焉側眼將劍抵到她喉邊,微微仰頭厲聲喊道:“說!”
那女子突然大聲笑起來,那笑聲又在霎時間仿若冰霜般凝固住,她嘆口氣道:“我就不信你真敢往這里刺?!?p> 鐘吾焉瞪大眼睛凌厲看向她,“這批火器若是真落入歐馮潘手里,后果不堪設想。”
“那可正合我意!我巴不得這大明早些滅亡受后人唾棄。”
“你曾是大明的子民……”鐘吾焉閉著眼痛苦道。
“是啊,連你都感覺到我現在不是了。沒錯,我就是叛軍,是被大明逼到絕路的叛軍。”
“不,是你已經不配做大明的子民了?!辯娢嵫刪o緊攥著那劍,手卻微微顫動,再對她說:“你說還是不說?你真當我不敢動手嗎?”
“一個死了靈魂的人,早就看淡了這軀體的生死。只要我這行尸走肉還活著,我便要看這個破國毀滅?!?p> “你不過是無限放大了自己的私仇罷了,我看得出來,你曾經歷過一些常人難以想象的痛苦。
但我絲毫也不同情你,因為你過于自私。若是大明真的出了事,受苦受難的便是整個大明的子民,到時候,這世上便會多出更多像你曾經那般的受害者?!?p> “那不正好?有那么多人陪我一起痛苦,這樣也不用我獨自這般煎熬了?!?p> “你怎會這般歹毒?”鐘吾焉眉頭緊緊擰作一團,她從未想過一個人可以這般喪心病狂,一團怒火在她心間熊熊灼著。
這歐馮潘,究竟還用這樣的方式毒化了多少人?這些人甚至比那些死士更可怕,因為他們沒有了信仰,心中只有日益膨脹放大的仇恨。
而她,看來只是歐馮潘剛剛丟棄的棋子,她對此卻渾然不覺。
她還能救她嗎?她又能怎么說才能救回她?
鐘吾焉遲疑地抽回劍,可那女人突然往前傾。鐘吾焉回過神來,千鈞一發之際,她盡全力將那劍往回抽,可空氣中還是響起了冷劍刺入肉體的聲音。那劍尖插在那女人左胸口,那女人猖獗笑著看向鐘吾焉蒼白如紙的臉。
“你記住,我同你無冤無仇,而你殺了我。”那女人吐出這句陰森無比的話語,又開始干聲笑著。
鐘吾焉將劍一把拔出來,血順著那缺口一汩汩冒出來。那女人吐一口血將整張嘴染得徹紅,慢慢暈厥過去。
朱樾容上前伸手探她的鼻息,又切了她的脈。他從袖間掏出兩瓶藥,一瓶藥粉撒在她的傷口上,一瓶則取出兩粒塞到她滿是血的嘴里?!靶葉慍閯皶r?!?p> “她,真的無藥可救了嗎……”鐘吾焉抖動眼睛看著那一滴一滴從劍尖滴落的血……
朱樾容站起來,眼神深不見底,道:“歐馮潘,他就是個魔鬼。”
孔懿抿嘴道:“她這后輩子,怕是只能在牢里度過了?!?p> 正在這時,院子的干草堆里突然發出了響聲,鐘吾焉正警惕抬劍,卻聽見孔懿大喊一聲“陳將軍!”
只見陳將軍滿身是傷從草堆里掙扎出來。
孔懿上前扶住陳將軍,而陳將軍只是有氣無力焦急道:“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朱樾容眼神一抖,吐出兩個焦慮的“快走!”便趕緊背過陳將軍。
鐘吾焉看一眼那女人,朱樾容頓住道:“她死不了,但也無藥可救了?!?p> 陳將軍再微弱喊道:“快走……歐馮潘的人馬上到了……”
鐘吾焉跟上他們。
陳將軍道:“屋里,密道……”
朱樾容背著陳將軍闖進屋子里。
“祠堂……牌位后……機關……快……”
“祠堂在這邊!”孔懿已經忘記了自己身體上的不適,帶著朱鐘二人疾步往祠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