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核風(fēng)鈴被風(fēng)不安分的吹響,一片淡粉的桃花瓣慢慢的落在小桌子上,老月從桌子上捻起那片粉紅色的花瓣,眉頭再次緊緊的皺了起來。
“三里之外有人正匆匆忙忙的趕過來。”月皎淡淡的轉(zhuǎn)(zhuǎn)動他手中的紫木佛珠。
“是誰?”老月道。
月皎師傅坐的端正而又筆直,道:“腳力并不快,是趙夫子。”
老月轉(zhuǎn)(zhuǎn)過身朝門口望去,不出幾分鐘,有人將他家的房門推開,從外面探進來一個腦袋,正是趙夫子!
趙夫子是而立境,已經(jīng)(jīng)擺脫掉了弱冠之境的幼稚與短淺,眉骨清秀,目光深邃,就是略微的有些瘦弱,看來是個不會打架只會修行的人!
他看到老月他們,即刻緩緩走來。
他沖老月與月皎行了禮,道:“月先生,今次過來我是想你們辭行的。”
“你們要去哪里?”老月問道。
盛小暑手里端著一盤子酸辣小野菜,她身旁站著過來的朝小春,聽到趙夫子的話,小暑即刻問道:“夫子為何要走?”
趙夫子一向覺得盛小暑跟她算是半個同行,雖然他們授課的內(nèi)(nèi)容不同,但同樣都是傳道受業(yè)(yè)解惑也,因此對他們也行了禮。
他轉(zhuǎn)(zhuǎn)身看了眼那些桃花樹,樹上桃花花瓣紛紛從樹上落下,悠悠蕩蕩。
“桃花落了。”趙夫子說了這么一句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
盛小暑察覺到他臉上帶著惆悵與悲傷,直覺告訴她,桃花的墜落與他之間肯定有所聯(lián)(lián)系。
“桃花落了是什么意思?與你留在桃丘有什么關(guān)系嗎?”盛小暑詢問。
趙夫子悠悠嘆息一聲,慢慢的說道:“小暑你有所不知,在桃丘地方志當(dāng)中記載,第一批在桃丘定居的人看到的景象是死亡與新生并存,此地桃林一片,在桃花深處,初初都是死去的一批梨木,當(dāng)時的人猜測,桃丘之前該是經(jīng)(jīng)歷莫大的痛苦與懲罰,而這個地方之所以沒有被夷為平地,皆是因為這些桃花樹,梨丘不再,桃丘現(xiàn)(xiàn)世,它是因何而現(xiàn)(xiàn)世?沒有人知道。”
盛小暑不解,之前那批人不是桃丘土生土長的人,那么他們是哪國人?當(dāng)今天下,有昭,夜乩,東賢,西輪,南疆,惠還有其他一些的小國小族群小群體的存在,所以他們到底從何而來?
“夫子,你們都是那批人的后代,那么那批人原先的故鄉(xiāng)(xiāng)是何處?”她問道。
“我們的祖先啊,他們來自極北之境,一輩子都在路上,遇見好地方就會留下生活一段時間。”
趙夫子略微有些驕傲的說。
世人稱贊這樣子的族群,他們不受地域的限制,他們所到之處只要出示他們極北之境的證明,就可以到處跑。
他們沒有國,因而體會不到戰(zhàn)(zhàn)亂,戰(zhàn)(zhàn)亂只屬于別的國家,他們很少聚集,每個人都在路上,彼此也不會打架,或許彼此之間有認(rèn)識的朋友,但大家也都是筆友之類的,淡如水的交情,卻顯得更加彌足珍貴。
他們的名字隨處可扔,不喜歡了就不要了,喜歡哪國的詩句詞語,隨手取了作為名字,他們?nèi)〉淖疃嗟拿紙兇齙囟U,這個名字原本是昭國大家地禪的名字,他們愛了便拿來用了。
他們只愛游歷,不愛打架鬧事,各地基本沒有他們作案的事例,他們是各國統(tǒng)(tǒng)治者最喜歡的一群人。
盛小暑驚訝,原來……陽朔跟她說的都是真的,他們真的是從極北之境來的,他們身體里流淌的真的是那么驕傲的群體的血液,黃金般珍貴!
“可是,夫子,這跟桃花落了又有什么關(guān)系?”她疑惑問道。
夫子解釋:“桃花十幾年來不落,不受四季與二十四節(jié)(jié)氣的影響,桃花就是桃丘的龍氣,龍氣何以昌盛?即桃花在我們在,桃花落,我們所有人都該搬家了,此地又到了死靈境,不適合人居住了。”
搬家一詞出,所有人都沉默下來。
盛小暑將手里端著的酸辣小野菜放到桌子上,說道:“夫子,你們有想過你們要去哪里嗎?”
趙夫子走到就在他們身旁的一棵桃樹旁邊,伸出手接住了幾片桃花花瓣,說道:“他們有人要去夜乩,說是要去看看夜乩的皇后到底有多美。有人要去惠國,惠國有美男,一笑傾人城。還有人要去荒原,荒原有人壽命只有一天,朝生暮死,仿若蜉蝣一般,他們也想要瞧瞧,他們究竟為什么繁衍下去……而我,我不如他們,我雖也是極北之境的后代,可我竟不知道我該往哪里去……”
盛小暑望著他,其實她特別能夠明白他此刻的感受,正如醫(yī)(yī)者卻不能夠自醫(yī)(yī)一般,他們身為師者,傳道受業(yè)(yè)解惑也,卻沒有辦法解自己的疑惑。
“你知道你為了什么而活嗎?”月皎問道。
“我知道,但好像又不知道。我知道修行是為了長久的活下去,浮生六日雖然不在我的身上,可是他們卻在我的那群學(xué)生的身上,我曾親眼看著他們第六日第七日之后就撒手人寰。可生前他們也風(fēng)風(fēng)火火,張狂驕傲,死的時候卻身體蜷縮,就像被拿走了許多肉與血一樣。于是,我每天睜開雙眼就開始詢問我自己,我為什么而活著?假若我跟他們一樣,六日活下來我究竟該做什么?浮生轉(zhuǎn)(zhuǎn)瞬即逝,事業(yè)(yè)又不能夠一蹴而就,我要怎么活才能夠有意義?”趙夫子說道。
所有人再次沉默下來,誰能夠回答這個問題?他們沒有活過浮生六日,他們也沒有到達(dá)壽與天齊,他們都是經(jīng)(jīng)過艱苦卓絕的修煉才到達(dá)今天這般田地。
浮生六日的光明是如何快速與焦灼的?壽與天齊的永生又是如何喜悅與空虛的,沒有人知道,即使夫子也不能知道這個答案。
“這個問題……相傳在永生紀(jì)元當(dāng)中,師尊有八境弟子,第八個弟子就是有著圣人之稱的期頤夫子,你這個問題或許只有他能夠回答吧。”老月打破了平靜。
期頤夫子給趙夫子帶來了光明,他原本一張痛苦的臉上露出一番平靜與從容,道:“期頤夫子歷經(jīng)(jīng)八境,是期頤之境的巔峰,定然能夠回答我這問題,只不過……他在天外之境,不知道我這輩子有沒有機會見到他了。”
月皎道:“阿彌陀佛,苦修緣字決,終有一天會功德圓滿。”
趙夫子再次行禮,道:“諸位,后會有期。”
他轉(zhuǎn)(zhuǎn)身離去。
“他們的故事今后恐怕得在傳說當(dāng)中當(dāng)故事一樣聽一聽了!吃飯吃飯!藍(lán)植與白娘娘呢,小春,快叫他們?nèi)ィ 崩顯聦⒈P子拉過來聞一聞,無比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