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麗江的第二個月,所有的感覺都開始遲鈍起來,好像在這里生活了很久似的。來這里,遇見很多有趣的人,幽默溫暖的“麗江金城武”店長,敦厚的老好人龍哥,溫潤平靜且一絲不茍的小姐姐……還有,客棧來來往往的旅客。每一次的遇見都覺得是一種緣分,所以覺得應該珍惜,相處愉快,自留一份記憶。
和北京胡同大叔的侃大山,偶遇湖北老鄉,和上海大叔談兩代人的生活和理想,遇見同樣會迷路的劉姐,重慶的愛拍照的小美女,南京的愛喝酒的性情漢子,山東來的大侃一下午茶道的帥哥……如果你有一個故事,有一首歌,有一個夢,有一杯酒,我們可以圍一火塘,徹夜長談,直至淚流滿面,直至終可以酣睡至陽光灑在臉龐。
晚20:42分,送走了來自北京的六位客人。他們繼續西雙版納的旅行,我們依然在這里,準備迎接下一位旅客。心里有些些不舍,總覺如此往復,會難以承受。店長說,剛來的時候,跟我一樣對相處了幾天的游客非常的不舍。因為真心相待過,因為彼此惺惺相惜。后來接待的客人越來越多,送走的客人也越來也多。他說,有些人可能有緣還能相見,有些人或許今生就只見這一次,所以要特別珍惜。世間總是有很多的情感,即便是萍水相逢,短暫相處,也會憑增幾分情誼。在這里時間愈長,愈像是一家人。客人們看我們幾個感情很好,像一家人;我們待客人,幾天下來,也會變成一家人。北京大爺、大媽走時,多次回頭揮手,多次寒暄離別,這樣的場景真的讓人感動。
喬微姐說,快過年了,需要把客棧布置一番,對聯、紅燈籠、福字、鮮花以及水果、零食等一樣不能少。金真武和我負責購買年貨,她負責鮮花布置。
春節期間,吉慶市場滿街都是賣春節裝飾的,對聯、大紅燈籠,紅辣椒,窗貼,福字等裝飾品琳瑯滿目,根據往年的習慣,我們看適合客棧布置的都買了一些,跟平時家里過年一樣。大門口一對大紅燈籠,一幅對聯,門上、窗上的福字,屋檐下的小辣椒等。想著屋檐下的燈籠有些陳舊,跑遍整個市場沒有買到一模一樣或合適的,也就作罷。現在屋檐下的燈籠是在泰國買回來的,梨形外形和客棧很是搭配。吉慶市場里售賣的工業規模化的商品,大多是塑料的,機器雕花和刻字,較為機械,缺乏生命力和情緒,裝飾四合小院很難彰顯傳統氣息。若在古代,這裝飾之物定是手工之物,對聯、福字也是手寫所成。想來,我們也只能將就添些喜慶的氛圍。
回去的路上,不巧碰到一位大叔在路邊擺了一個書寫對聯的小攤。客棧有十間房,每間房都有一個名字,都是一個詞牌名。根據我們的要求,希望大叔能夠幫我們用紅紙墨書十個不一樣的福字。我們從萬福圖中挑選了十個中意的福字,大叔幫我們書寫。裁剪紅紙剩下的一些紅紙條,大叔也讓我們帶回去系在院子里的盆栽上,說是可以增添福氣和喜慶。
回客棧,我們便動手開始裝飾。十張福字,手寫紅底墨書配木色柵格門,古樸、簡約、喜慶。門口的大紅燈籠升起,春節也到來了。
正在我們掛起大紅燈籠的時候,來了一男一女兩位年輕的游客,問是否還有客房。龍哥接過行李,帶他們去看房,入住了一間標間。同一天入住的還有來自成都的一對小夫妻。
晚上,幾個年輕人一起在茶室里喝茶,聊天。一男一女來自山東,女的叫顏愛,20幾歲的樣子,黑直齊肩長發,眉眼精致,穿著時尚,很是漂亮。男的叫肖帥,打扮也是干凈利落,一身名牌。我們都以為他們是情侶。聊起才知道,他們只是朋友。來自成都的秋林夫妻很可愛,夢想在麗江有個小院子,說是不想走了。金真武又開啟了他的話癆模式,他的愛情,他的故事,他的麗江,他的民謠。顏愛也不服弱,原來肖帥是追著她來麗江的,她的愛情故事也可以講三天三夜。她和金真武很聊得來。我坐在他們之間,有些沉悶,有些落寞。在人群里,我總是這樣,不善言辭,顯得內向。金真武說,田真,你先去睡吧,今晚也沒什么事。我說,好。然后就走開了。聽說,他們聊到了很晚。金真武對我說,這就是麗江旅游應該有的樣子。他喜歡人群,喜歡熱鬧。
顏真睡到很晚,起來說肖帥不見了,打電話也不接,語氣里透出一些釋然。至于他們之間發生了什么,我們不得而知。她哪里也沒去,一直在客棧里和金真武聊天,說笑。看著他們開心說笑的樣子,我心里竟然泛起一絲酸味。我覺察到自己的不自在,一個人窩在茶室里聽民謠,心里寧靜不下來。金真武出去接客人了,顏真走進來坐到我旁邊。她是那種很容易親近別人,感情很直接的女孩子,和我不一樣。
她一進來便笑著說,你怎么一個人坐在這里,也不出去和我們聊天?
我說,有些累,休息下。
她說,在這里工作真好,你們這里還招人?
我說,這個我不清楚,得問店長。
“金真武是這里的店長?”
“是的。”
“他有女朋友?”
我說,好像沒有。我明明知道他沒有女朋友,我感覺到自己的不自在,便說還有事就走開了。
晚上,大家還是一如既往地聊天。金真武也對我說同樣的話,你早點休息,今天也沒什么事。我說,晚點去睡,寫點東西。他們聊天,我在旁邊寫文章。顏愛說,肖帥的爸爸打電話她問肖帥的情況,她說不知道,說他什么都沒有說就走了。秋林夫妻今天去逛了古城,看了麗江千古情,拍了很多漂亮的照片,他們愈發喜歡麗江了。秋林笑著說,客棧招義工嗎,我辭職。金真武說,只要你來,我就招。大家你一句,我一句,聊的很歡暢。說著,顏愛走到金真武旁邊,緊挨著他坐下。金真武往旁邊讓了讓。
我對金真武說,我去休息了,你們也早點休息。金真武點了點頭。
第二天中午起來,小姐姐問我說昨晚你們到廚房弄東西吃了的嗎?廚房被弄的有點亂,碗堆在池子里也沒有洗。我說,可能是金真武他們。
午飯后,龍哥、小姐姐和我,在廳堂,喝茶,聊天。綠簾在陽光下熠熠發光,金魚吃飽了也開始自在的擺動,巴西龜慢吞吞地爬到陰涼處休憩。午飯后的時光總是悠閑。
顏愛從外面回來,拎了一些麗江特產。見我們在喝茶,便坐下來一起。她說,昨天晚上和金真武聊到很晚,肚子餓了,就到廚房找吃的,只看到一些剩飯,便用雞蛋、香腸炒了個蛋炒飯。
顏愛買了鮮花餅、牦牛肉干、兒童民族服飾、銀飾耳環,還有幾餅普洱茶,說是帶回去給家里人。
“顏愛,你做的蛋炒飯挺不錯”,只見金真武朝這邊走過來,一邊說道。
“蛋炒飯只是簡單款,我還會做更好吃的”顏愛笑著說。
“有機會一定要嘗嘗”。
“沒問題”。
“難怪一大早,廚房里一堆的碗”,小姐姐開玩笑地說。
這些天,顏愛和金真武的關系一直在拉近。上晚班,金真武有顏愛陪著聊天,我也可以乘機早些休息。
快過年了,顏愛和秋林夫妻都決定留下來過年。
年夜飯,我們與來自五湖四海的二十來位住客一起過。準備年夜飯是一個大工程,幸虧了廚房小姐姐和龍哥有經驗和提前準備完善,讓一切有條不紊。
一桌人,二十來位,大家次第介紹自己,有的來自上海,有的來自成都,有的來自湖北,有的來自廣州;有的是一家人,有的是年輕夫妻,有的是情侶,有的是一個人……喝酒,吃飯,好不熱鬧。
喬微姐舉杯,我們二十多個人一起干杯。火鍋冒騰的煙在歡笑聲,喧鬧聲里升騰,酒杯碰撞,喜慶滿溢。今天晚上,麗江古城里千余家客棧,千余桌年夜飯,都冒著熱氣,升騰著喜氣。我們有緣相聚在這里,同桌共吃一桌年夜飯,是非常的緣分。一位直播大叔,坐在桌角靠門的位置,一直在直播這場熱鬧的相聚。前一刻我們還是陌生人,這一刻我們推杯就盞,仿似一群老朋友在此相聚。
這場飯局吃到很晚,吃得酣暢盡興。不知誰提議今夜不散,一起去聽民謠,繼續興致。一部分人隨著店長一起去了云集聽民謠。我們留守客棧照顧其它得住客。
忙碌了一天,終于可以坐下來好好吃點東西。看著這一大桌的狼藉和幾十個杯碗盤碟。龍哥打趣說,這就是你期待的不一樣的年。
夜已深,喧鬧退卻,瞬間安靜下來的古城燈火依舊火紅。
不知道他們什么時候回來的客棧。我想這是我度過的最辛苦的一個春節,最熱鬧的一個春節,也是最特別的一個春節。
春節過后,顏愛回山東了。秋林夫妻也走了。大胡子直播也走了。
黑釉陶罐盛上清水,插上盛放的玫瑰花枝。黑色實木茶盤,隱約透出木紋,依稀可見的年輪無不訴說著歲月長河。煙灰色茶罐,置滿糖塊,一朵芙蓉花開滿蓋頭,平添喜色。手工制作的黃白色細致小型木盤上兩塊剛出爐的鮮花餅。青瓷茶杯盛滿幽香的新茶。木欄格柵門外月色清淡。藤蔓如一簾幽夢掛滿門窗,隨微風輕拂。趁初年夜色,與友人一邊聽音樂,一邊烹茶。花色盎然,仿佛一場新春盛宴。
金真武對我說,小姑娘的愛情,那不是他想要的。
我對他說,大理專欄得到了較好的反響,喬微姐讓我這幾天和她去趟香格里拉。我看到了夢想的入口,想去實現它。
他連忙問我,還回麗江嗎?
我說,不知道。那個時候我確實不知道。或許會回,或許不會回。
我沒有告訴他,我的夢想,因為我知道我們是同路人,一定會在終點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