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年這回等了憶離十日，她便又來看他了。

　　“暮年，神界這幫孬種，竟然想與本座談和。嘖嘖嘖，可惜使者被我一劍斬了。他們現在還妄想著我給他們回復呢。”

　　“真是愚蠢至極。”憶離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就是可惜了，你竟然沒有親人朋友，不然我一定會把他們帶到你面前，然后殺光哈哈哈。”

　　“想到這個，本座突然覺得可以把神界子民帶到你面前，給他們下藥，讓他們自相殘殺呢！”

　　說著，人又不見了。

　　暮年看著離去的人，眼中一片死水，平淡至極。

　　他早已麻痹了，這噬骨灼心之痛，他嘗透了，也習慣了。

　　后來的五日，他天天見著族人自相殘殺，鮮血都融化了雪峰山頂峰的雪。

　　而憶離，冷眼旁觀這一切，還興致勃勃地跟他描繪曾經是怎樣一步步攻陷神界的。

　　暮年沒有理會，可閉封的心到底動搖了幾分。

　　曾幾何時，他也帶領了眾神攻打妖族，幾乎將之滅族。

　　后來還是墮入魔道的瑟寒阻止了這一切，帶走了少數的妖族。

　　他在心中苦笑，看來這是要讓他把曾經憶離所受的苦，一點一點嘗個遍啊。

　　他這一生，也曾尊為上神，也曾除邪誅魔，一身正氣，可終究不過一場笑話。

　　連什么是正，什么是邪，都不曾分清楚。

　　暮年被釘在雪峰山整整一個月，憶離給了他自由，還給了他治療傷口的藥后，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不論暮年如何尋找，都不曾聽到過她的半點消息。

　　直到某一天。

　　暮年從凡人說書人的耳中，聽到了擔擾了幾年的人最后的消息——

　　“喂，先生，你講快點啊，這妖女憶離最后到底怎么了？”

　　“且說那妖女憶離啊，在殺光神族之后，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沒人知道她的消息……”

　　“害，這還要說嗎？你別敷衍人啊，這個我們大家伙的都清楚。”

　　“這位客官，稍安勿躁。別人不知道那妖女現如今狀況如何，可老夫還是知曉的。”

　　“真的假的？”

　　“你別再忽悠大家了啊！”

　　“這個大家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好了，此則消息，千真萬確，真的不能再真了。”

　　“行行行，那就別再賣關子了。這妖女憶離最后到底怎么了？”

　　說書人笑了笑，這才開口道：“她已經神志不清了，不過有魔君瑟寒的保護，倒是沒有人找她麻煩。”

　　已經神志不清了。

　　暮年的心“咯噔”的跳了一下。

　　才想起少女一身污濁，可憐兮兮地對他說過的話：“暮年，你知道嗎？我這一生，就那么愛過你一個人，可你還給我的，全都是難以忘懷的傷痛。”

　　“沒遇你之前，我沒有喜歡過任何人。遇你之后，從此以后心上也就干干凈凈地裝下了一個你。”

　　“其實我不怪你對我殘忍，這異族相戀的結果，本就多為悲。”

　　“可是，我真的沒想到我們會走到這一步。”

　　一直以來，他都欠著她，直到現在，早已還不清了。

　　罷了罷了，結局已內定，她還活著，這便是對他最大的仁慈了。

　　暮年悄無聲息地離開了茶樓，陽光明媚，萬里無云，他沿著這條命越走越遠，影子也越拉越長，直至消失在街道盡頭……

　　他瞇了瞇笑，伸了個懶腰后，便看向憶離。

　　眼底的溫柔和深情看的人著迷。

　　半晌，他才開口：“小離兒，你交代我的事，我替你完成了，以后也不再會有人來打擾你了。”

　　“而他曾經加注在你身上的痛苦，我也悉數甚至數倍奉還了……”

　　女子面容詳和，帶著微笑，可終究不曾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