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陽子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微微一笑道：“你覺得不合常理，是因為你常年在山上修行，不曾知曉人世間的變化?！?p> “事出反常必緣由，掌門師兄這是存了死志，要為人間修行之人開出一條生路，不至于像龍虎山那般斷了傳承?！?p> “這么嚴重！”
趙云之驚道：“師父，這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讓您和蜀山掌門如此憂慮，我看如今人間海清河晏，一派融融。全不似兩百年前那樣暗無天日，昏聵無光。便是有妖怪，又豈能翻了天不成？”
衡陽子道：“這一切還是要從三百面前說起，當年為師乃蜀山七位長老之一，因在元嬰期耽擱太久，遲遲未能堪破?！?p> ”師父便說，修行之法，于山上苦修只得中下，于紅塵苦修可得中等。若是能超脫紅塵，堪破一切，便能突破肉身枷鎖，得道成仙。方為上上之舉?！?p> “經(jīng)師父指點，當時我便決心云游四海，化育一方。不曾想出了蜀山，才發(fā)現(xiàn)自身之渺小，因那三山四海皆有神祇不敢冒犯。人間又處處爭名奪利，戰(zhàn)亂不休。雖有心點化，奈何他們沉迷富貴王侯，卻不思長生之道?！?p> “為師輾轉(zhuǎn)各地七八年，雖有幸結(jié)實幾位風(fēng)雅之人，與其論道幾日。卻不曾遇到一位高人為我指點迷津。失望之余，便準備回蜀山再閉門沖關(guān)?！?p> “及至南詔國附近，于星夜之中御劍而行，卻發(fā)現(xiàn)一處山上妖氣沖天，遮天蔽日。秉著為民除害的想法，我便沖進山上伏妖，卻見是一只雪白狐貍領(lǐng)著一眾兒孫在山頂吸收月之精華?！?p> “見我來此，慌忙解釋它們久居深山之中，因誤食百年冰魄雪蓮，偶然開了靈智，便開始修行。
因當時張?zhí)鞄煻魍煜?，眾妖俯首，因此它們老老實實吸收日月精華，不敢有絲毫逾矩?！?p> “我觀它言行并無撒謊，又見他周身并無冤魂彌漫。于是就告了罪準備離開?！?p> “誰知那個狐貍見我離開，急忙化出人形，求賜修行之法。
原來修行妖怪修行，若無人點撥僅憑自己摸索，便是終其一生也難以窺得天機?！?p> 我見他語氣誠懇，一心向道，也存了教化之心，便在山上逗留幾年，教他吐納修行之法，傳他修煉心法，又將道德經(jīng)，黃庭經(jīng)等道家著作一并抄寫給他。
誰知他果然天縱奇才，短短幾年就將兩尾練至五尾，結(jié)出妖丹”。
“在此期間，我與他雖人妖殊途，卻也情同兄弟，為了方便稱呼，也因他秉性溫善，我就為他取了名字，叫溫狐善淵?！?p> 說到這，衡陽子突然想到什么有趣的事，輕笑了聲，道：“誰知他有樣學(xué)樣，為自己妻子也起了名字，叫溫狐若水?！閉f到這，不由搖了搖頭。
趙云之本來正以手托腮聽得入迷，聽到這也拍手笑道：“向來人間姓少者皆遵循同姓不婚。不過那位狐妖畢竟不通人情，倒也難怪?！?p> ”他這本就是復(fù)姓極為少見，他又給自己妻子起了同樣的姓，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兄妹呢，不過既然是妖怪，那這些繁文縟節(jié)，諸多規(guī)矩也用不著避諱了?！?p> 衡陽子聽到徒弟這么說，也不禁點了點頭，深以為然。
又繼續(xù)道：“如此又過了幾年，我們彼此交流修煉之法，期間也讓我受益良多。我見他修為大成，便準備回蜀山?！?p> ”他叫我等等再走，他跟我說，他想要努力修煉，好帶著妻兒一起得道成仙，長生不老。而且那百年冰魄雪蓮再有一個月便會再次成型，他已采摘三次了。這次他要與我一同采摘冰魄雪蓮，一起得道飛升?！?p> 說到這，衡陽子端起一盞茶慢慢輕抿，像是回憶起少年時意氣風(fēng)發(fā)，不由面帶笑意，連白發(fā)也似乎有了生機。
趙云之好奇問道：“師父常說人妖殊途，怎么師父年輕時卻幫助妖怪修行，又與他稱兄道弟呢，難道不怕他是貌恭心惡之徒，萬一學(xué)成本領(lǐng)之后再危害一方，豈不損了師父威名?！?p> 衡陽子聽罷，笑道：“不然，當時人間雖亂，妖怪卻各個俯首貼地，不敢有絲毫越軌?！?p> “因其時，天下修行者無論人或妖皆以龍虎山為尊，對張?zhí)鞄煵坏玫満θ碎g的法旨莫敢不從。又有三五斬邪雌劍鎮(zhèn)壓百鬼，因此我倒也不擔(dān)心他會禍亂人間?！?p> 衡陽子又繼續(xù)說道：“后來我回到蜀山，稟明此事，師父也驚異一只狐貍竟能有此奇遇，得到修行之人都夢寐以求的天靈地寶，因此也默認了此事?！?p> “那冰魄雪蓮到底是在哪里發(fā)現(xiàn)的，這么多名門正派竟無一人發(fā)現(xiàn)，反被一個未開化的狐貍發(fā)現(xiàn)了?！壁w云之越想越覺得奇怪道。
衡陽子扶額苦笑道：“就在清月寒潭，那冰魄雪蓮雪蓮至陰至寒，與我們來說可有可，對妖魔鬼怪來說卻是大補?！?p> “他還沒開靈智之時，常被猛獸追趕，因此常常餓不裹腹，渴難飲水。有一次被猛虎追趕至此，慌忙逃竄時躍入此間，沒想到那里地勢低洼，它只顧慌忙逃竄，至高躍下，竟直直摔入水中，又被漩渦暗涌拉扯，拽入那水中空地，因禍得福才有了這般造化?！?p> “沒想到一只狐貍，竟然有這天大的造化，可見天生萬物，各有其路?！?p> “那后來呢？師父得了冰魄雪蓮應(yīng)該修為精進不少才對，怎么如今修為反被心魔所累，每況愈下呢？”
“再有這件往事，又跟蜀山掌門發(fā)出的邀請函有什么關(guān)系呢？莫非那只狐貍果然狡詐，騙取師父修行之法，又得到冰魄雪蓮后，便開始為非作歹，禍害一方？”
趙云之一連串的問話，倒讓衡陽子長吁了一口氣，道：“此事雖非我引起，但與我也有脫不開的責(zé)任?！?p> ”我與他約定時間取得冰魄雪蓮后，見那顆冰魄雪蓮百年時間只結(jié)了三顆朵?！?p> “他倒是十分豪爽，說為了感謝我的授業(yè)之恩，愿意將其中兩朵贈與我，自己只留一朵。我平白得了這莫大的機緣，怎敢挾恩圖報，因此斷然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