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當一個人的眼淚聚集起來,足以沖刷整座城市,在這個黑夜最短的時刻,你的憂傷便成了我的整座淚城。
――許嘉年
一直都忘不掉初次見到在香樟樹下躲雨的那個傻又夏,明明知道香樟樹是躲不住雨的,她卻還是固執的站在那兒一動不動,雨水打濕了她的頭發。
我就站在離她不遠處的地方看了她好久,最后還是忍不住走到了她的面前,她小心翼翼的走在我身邊,一句話也不說,一路沉默,我打破那種尷尬的氣氛,她也就是“嗯”“哦”甚至有時只是點點頭,從不多說一個字,當我送她到家的時候,才抬頭看了我一眼,說了句“謝謝”。好不容易多了一個字,卻又匆匆消失在了我的視線。
她仰起頭看我的瞬間,我從她沉默的眼眸里看到的都是憂傷,一種本來不該屬于她的憂傷。
所以,我開始每天都在校園等她,我騙她說我們同路,其實,出了校門,她向左,我卻恰恰相反。我知道她總是一個人,她的世界太安靜,安靜到我覺得闖進她的世界有種罪惡感。我心疼她的生活,心疼她的憂傷,她喜歡寫東西,每次都會在她們教室門口看到她坐在課桌前安靜地滑動著筆尖,偶爾抬頭看到我,微微一笑,走出教室,拿出她寫的小說給我看。
我很慶幸我是又夏的第一個讀者,但我更希望也是唯一一個。她的文字總是透出淡淡的悲傷,十六歲的她開始用文字揮灑她所有的情緒,一個人的時候,我總是拿出又夏的東西,翻來覆去的看,我總想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讓她永遠都不會不快樂。
或許,從一相遇,就注定了我不能陪她很久,我不知道一年的時光到底是長還是短,但現實還是只允許我陪她一年,就僅一年,365天。
突然有一天喬嚴闖進來,我知道他喜歡又夏,從他向我要又夏的聯系方式開始。我們那個時候總是流行要聯系方式,如果你喜歡上了一個人,最先想到的便是先加到那個人的QQ或者MSN。喬嚴開始每天還沒放學就站在高一所在的教學樓門口等又夏,送她上學,送她回家。
有一天,自習課吧,喬嚴突然湊到我面前,對我說:“兄弟,我知道你和又夏熟,你一定要在又夏面前多夸夸我,幫我追又夏,我真的很喜歡很喜歡她?!?p> 我怔怔的看著喬嚴,大腦思緒混亂。
我不知道怎么回復他,正好班主任進來,他迅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而我,只是笑了一下。我害怕自己答應他,又害怕自己不答應他,我不知道為什么,那一刻,我很難受。
我走出教室,站在校園里,遠遠的看著又夏,我總是很容易就能看到她,她抱著書本坐在長廊的樣子,仿佛整個世界與她無關。突然心生恐懼,害怕有一天,又夏不再只對我一個人笑,不再只為我一個人寫故事,害怕不再只屬于我一個人。
只是,有些事,有些話,有些人,錯過了就是錯過了,或許這一輩子都無法再有一次重新來過。
我還記得那個黑白無情的高考將來之際,整個校園都被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離傷,那個星期天,又夏打電話說要我陪她去河邊撿石頭,還說她有件事要告訴我,說好的傍晚時分在校門口見,只是,途中突然出現了意外,遇見了小棲,小棲是隔壁班的一個女生,我們認識很久了,并不是很熟,我知道那天,只有我能幫到她了,急性闌尾炎,我送她去了醫院。到了醫院,又匆忙去辦住院手續,聯系她的家人……忙完所有的事后,當我趕到學校時,又夏已經不在了,當時走得太急了,手機落在了小棲那里。
后來,小棲告訴我,有一個名字顯示是又夏的號碼打過電話給我,她不知道該不該接就掛了,再一次打來的時候她接通只說了一句“喂”那頭沉默了幾秒鐘就掛了。
第二天找到又夏的時候,她并沒有告訴過我她打過電話給我。
“我遇見了同班同學,她們也剛好要去撿石頭,我就和她們一起去了?!庇窒男χf:“許嘉年,真的很對不起啊,忘了給你打電話?!?p> 我看著他,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她明明不開心,卻還是在假裝微笑,她明明從來不和同學一起,卻還一本正經在撒謊。
“又夏,其實我……”我話還沒說完,又夏就打斷了我:“哎呀,對不起了,我不是故意放你鴿子的,諾,你看”又夏從書包里取出一個玻璃杯,里面是一些彩繪的小石頭。
“我撿了好久呢,送給你,就當賠禮嘍”又夏把玻璃杯放在我的手上,
“那你不是說還有事要告訴我嗎?什么事?”
“也沒什么事,就是害怕你不來,騙騙你”
“又夏,下次吧,下次一定陪你。”我知道她又騙了我,她只要說謊就不敢看我。
我把玻璃杯放在陽光下,玻璃杯反射的光線突然刺的人眼睛痛。
“你說,喬嚴怎么樣???”又夏突然問我。
我愣了一下,想起喬嚴曾對我說的話,他真的很喜歡又夏。
“挺好的。”
“哦,知道了。我回去了”又夏低下頭,轉身走開了,落寞的背影似乎在逃避什么。
我將那些小石頭小心翼翼地裝進了我的小魚缸,她一定撿了很久吧。
很多的時候,我都會看著那些小石頭,想知道又夏那天要說的什么事,小石頭和又夏一樣倔強,不給我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