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很早就醒來了，東方甚至還沒露出魚肚白。不知道為何，我有些煩躁。我躺在床上，眼睛直直地望向上方，什么都看不到，只有一片黑色。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一絲微光透過了窗戶，我的工作開始了。從我醒來到現在，我仿佛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沒想。

　　走出屋門，月亮還在。剛剛升起的太陽正在驅趕冷冽的月光。我熄了燈，卻看到領航員小屋里的火把早已被點燃。

　　我走過去，敲了敲門。“請進”，領航員說，聲音不見一絲疲憊。我問：“剛起床嗎？”他“嗯”了一聲。我湊上前，看到他還在完善之前水城經過的山水。

　　我有些詫異：“為什么不畫新的呢？”他回：“水城還停留在原來的地方。”我急忙跑出去，想看看他說的真假。雖然太陽還未完全升起，但光線足夠我分辨出這熟悉的兩座山和一條河。

　　在這之前，水城不會讓同一部落的異族人看到兩次。雖說我是認為它隨風移動，但它在某些方面也像有意識一樣。

　　昨天水城被兩個異族人看到后，那兩個異族人仿佛帶來了整個部落的人，烏泱泱地站在下面，討論著水城的奇特。按以往說，水城應該乘著昨夜的風，去往另一個地方。它沒有這樣做，難道是有另外的考量？

　　我對水城知之甚少，無法猜透它的思想，甚至不知道它是否有意識。這樣似謎一般的水城，我不再去想。然后我躺在草地上，看著云隨風去。

　　天上的云仿佛有魔力一般，使我漸漸闔上了雙眼。

　　我做了一個真實又奇怪的夢。夢里我穿著異族人的衣服，成為了部落中的一員。

　　我是一個農民，在地里耕種。每天日落而息，日出而作。這座山的土地很貧瘠，平坦的地方也很少。我們種的作物很難豐收，大部分食物來源于山上的野菜。雖餓不死，卻也活不好。

　　明天是我要去趕集市的日子，路途很遠，我需要翻過這座山。扛的擔子也很重，我要帶著自己吃的口糧和剛剛挖好的草藥。

　　這一夜并不長，我在公雞叫第一聲的時候就已準備好了行囊。從我家到鎮上需要一整天的時間，到那里不出意外應該已經是晚上了。藥鋪早已關門，我只能在路邊將就一晚。

　　晚上的風颯颯地吹，大片大片的云還是遮不住亮晶晶的星星。月光依舊清冷，我身邊的草藥被鍍上了銀色的光輝。不知不覺，我闔上了眼簾。

　　昨天的睡眠質量好過頭了，我一直睡到正午才醒來。集市早就開始了，街上人很多，亂哄哄的。我背起草藥正要去藥鋪。東邊來了輛刑車，車上關押了一個男人，頭發亂糟糟的，囚服很破。聽路人說，這男人什么罪也沒犯，只是某位大人的替罪羊。

　　我跟上前，來到菜市口。這里的人們都露出好奇又渴望的眼神。行刑可不是每天都有的，凌遲處死更為少見。發生在這里的事，只會成為他們的飯后談資。

　　他們聚集在這里，可不只是為了看熱鬧。如果哪位與劊子手關系好，說不定能分到幾片人肉吃。我在人群中看著他們，仿佛在看窮兇極惡的野獸。他們的眼神狂熱而又麻木，他們的心臟早已被饑餓吃干抹凈，留在這里的只是一具空蕩的殼。

　　那個綁在刑臺上的男人痛苦地呻吟著，血液濺滿了周圍。這無力的呻吟聲和醒目的紅色血液叫不醒正在狂歡的人群。他們越來越興奮，叫“好”聲不斷，仿佛綁著的是個犯下滔天大罪的人。

　　我理解他們，他們已經好久都沒吃飽過了，我也一樣。

　　在人群越來越熱烈的歡呼聲中，我睜開雙眼。看到熟悉的水城，我松了一口氣。但歡呼聲竟沒有停止，是從水城下面傳過來的。

　　我走到水城的邊界，還是那座山，水城并未移動。異族人停止了討論，他們站在山頭，舉起了手中的長矛，用力擲向水城。每擲一次，人群就爆發出一陣歡呼聲。

　　我靜靜地看著他們，一直等到黃昏，他們走了，我也開始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