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四的萬雪沒什么課,專心備戰考研。楊唯每天早上七點多送她到圖書館占座,又匆忙趕去校外實習。看到快畢業的他們都各自有各自的忙碌,像是我未來的生活也有了保障一般,心中踏實了許多。
我平常沒課的時候起得晚點,背著書慢慢悠悠去圖書館蹭她旁邊的位置。有時候,兩人一讀就是一天。
“萬雪,你怎么又在笑,還刷視頻!快把視頻給我關了!”
“陶滿月,你還好意思說我。”
“我這叫勞逸結合,我半期考都還沒到,你可是考研誒。”
讀書真的是最純粹的事情,它不摻雜任何人情世故。浮躁的情況另說,當你全身心投入到讀書中,你能感受到自己大腦的重量,實實在在的生命痕跡。人是應該多讀書的。
幾本書幾支筆幾首音樂,是我讀書的標配。我會逮著不需要看課看視頻的時間聽音樂,直聽到耳朵都疼了,只能兩只耳機換著聽。
有次偶遇陸又承女朋友坐在我們隔壁桌,我幾乎無心學習,生怕陸又承也來。萬雪卻極興奮地拍拍我,努努嘴向我示意看隔壁桌。我用口型問她,怎么了?她打字給我:那是金融系的美女啊,莫紫瑤,你不會不認識吧?我也打字給她:又不是我們系的,我怎么會知道?她詫異地回我:我跟她還不是同一屆我都知道。我差點回她關我屁事,但還是忍住,胡亂打了幾個字:我和你們宿舍不在一個區。萬雪并不知道我們的事,于是接下來的幾分鐘她開始大談特談那個女生多么受歡迎,拒絕過多少男生。我越聽越想翻白眼,這么漂亮的女生怎么會看上陸又承,真是瞎了眼。
我好容易定下心學習,萬雪又激動地用筆戳我。我不耐煩地邊抬頭邊小聲問她又干嘛,她繼續朝我使眼色。我看向隔壁桌,只見陸又承的朋友,二班的同學,正往莫紫瑤桌上放下一張紙條。莫紫瑤在他走后厭惡地將紙條揉進垃圾桶。
我一頭霧水地給萬雪發消息,問她紙條是什么。她立馬回我,是聯系方式。
聯系方式?陸又承朋友難道不知道他們是情侶關系嗎?我按了按太陽穴,決心不再被這些事打亂節奏,認真學習,方為正道。
新學期我不再擔任團支書,但也不是全無事做。我升任為督導部副部長,每周二要帶大一新部員去檢查宿舍衛生及大功率電器安全。新部長的排表規則也還是老傳統,每個組輪流檢查各個樓棟。這就意味著,我必定會檢查到陸又承宿舍,不止一次。
我是喜歡尋求刺激的人,平淡的日子總不讓我得勁,于是周二檢查他們宿舍給我平添了一個樂子,即使他都不一定在場。
第三周就輪到我檢查他們樓棟,我帶著我的組員站在樓下時,突然沒了興致。這就像你等了好久的禮物,平白在等待中磨光了耐心。人喜歡驚喜不是沒有道理的。
今天的檢查也算中規中矩。每周檢查的時間都是固定的,他們大概都事先藏好了大功率電器,衛生情況因各個宿舍對榮譽和分數的重視程度而異。臟亂差的宿舍永遠都是臟亂差,一如往常。一棟樓的宿舍很多,為了節省時間,每一層樓我都安排了固定的宿舍號給特定的人。我留了個心眼,把陸又承宿舍號分給了自己。
到了最高層,我強裝鎮定地敲了敲門,用最嚴肅的語氣說道:“你好同學,方便進來一下嗎?”
開門的人是駱通,看到來人是我,他的眼睛一亮,拼命回頭看。我只當他是因為陸婷熙的緣故,繼續問道:“同學,我們是督導部,例行檢查衛生,方便進來嗎?”
“方便方便,快進來吧。”像是在邀請我一般。
駱通拉開門,顯露出宿舍的模樣。他們的宿舍以中心點橫縱切出兩條線,類似四宮格蛋糕,風格各不相同。駱通的風格放蕩不羈,隨著我的視線掠過,還將掛在床沿衣架上的內褲扯下藏于身后;熊景龍大概是健身達人,腳下還放著杠鈴,桌上物件不多,擺放還算整齊,但床上完全不能看;陸又承嘛,沒比駱通好多少,桌下塞著一顆籃球,跟蜈蚣一樣買了一堆籃球鞋亂堆在周圍;反觀齊青暉,桌下空空如也,鞋子全部收攏在鞋柜里,桌上只有水杯和筆記本電腦,甚至連被子都疊的板板正正,清爽得在這個空間里有些格格不入。
明明上一次,他們四個人的風格還趨于一致。
我看著齊青暉細長的手指游走于按鍵之間,電腦屏幕上快速跳躍出對應的字母。點擊運行——出結果——比對——成功!我目不轉睛地盯著,不自覺笑道:“厲害厲害。”
他有些訝異地回過頭,隨即露出不自然的笑:“這有什么厲害的?這不是很簡單?”
“你諷刺我,我這幾節課老是走神,作業都不會做。”我眼睛一亮,“要不借我參考一下?”
“不行。”他回得斬釘截鐵,“你現在有空嗎?我給你講。”
“我……我收完表格來可以嗎?”
他打趣我:“當官了就是不一樣。”
我回擊道:“那肯定是比不上班長。”
我草草打了個分數,給齊青暉簽了字,就跑到外面收表格,連門都忘了關。
“大家今晚辛苦了,早點回去吧。”
“學姐辛苦了。”
“學姐你不走嗎?”
“我要檢查一下表格,你們先下去吧。”
打發走學弟學妹,我又溜回齊青暉身邊,這回倒是記得關門。
“駱駝,你又不讀書在下面干嘛,給我上床去。”
駱通假裝生氣道:“重色輕友。”
齊青暉笑道:“誰管你,就你屁話多。”
然后又扭頭對我說:“把他的椅子搬過來。”
駱駝還在床上調侃齊青暉:“你平時怎么都不主動教教我?”
“你也沒問我。少廢話,要不你就下來一起聽。”
“不行,那我不多余了?”
“知道就閉嘴吧。”他大概看出我有些著急了,忙回過頭來給我講題,“這題就是單鏈表一些基本的應用,插入刪除會嗎?鏈表結構會熟悉嗎?那我給你從頭講起……”
聽了快半小時,我終于大徹大悟,拜別了師傅。離開房間前,我瞥了一眼陸又承的位置,他還沒回來。
正當我準備開門時,一陣嘈雜的女聲帶著門一起向我襲來,嘭的一聲砸在我腦門和眼鏡上。我狼狽地扶正眼鏡,邊輕聲嘶叫著邊揉額頭被撞紅的地方。
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齊青暉已經在我身邊。他抱怨來人風風火火,擔心地移開我的手。都紅了,他嘟囔著,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來人不停道歉,我緩了一會兒,雖然連忙擺手告訴對方不要緊,但多少心里有點不舒服,只能灰溜溜地離開宿舍。丟臉死了。
我攥著表格,眼神空洞地看向前方,一步一步下臺階。那個女生是誰?看樣子齊青暉和她挺熟悉的,不然也不敢直接責備。她一頭卷發,五官雖不出眾,但配上勻稱的身材和不錯的衣品,能讓人眼前一亮。
走在路上,剛才的場景還在腦海里不停回放。我只是磕了一下額頭,齊青暉為什么會這么擔心?真是奇怪的人,哈哈。不過他的思維邏輯真的很清晰,有種四兩撥千斤的感覺。我邊走邊思忖解題思路,發覺有些細節已經快忘了。要趕緊回去記錄一下。
于是,從遠處看下來,夜色中有個豆點大的小人突然加快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