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三天,新的地基已經建好了,何大夫在阿水的攙扶下來到了這里,繞著地基走了一圈,道:“和原來的一模一樣啊。”
何中華道:“爹,你放心。”
何大夫笑道:“那就好,醫書我已經交給子儀了。”
何中華點頭道:“子儀她有這份心,很難得。”
何大夫道:“不打擾你了,我隨處走走。”
何中華吩咐道:“阿水,好好照看老爺子。”
阿水點頭道:“知道,東家。”
何大夫走到遠處,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眼中盡是笑意,似乎已經看到這新的芷軒堂拔地而起,何子儀代替了自己的位置,行醫治病。
何大夫喃喃道:“無愧于心,無愧于心。”
阿水在一旁道:“老爺,你說什么?”
何大夫笑著搖搖頭道:“沒什么,我們走吧。”
何大夫走在大街上,和鎮子上的百姓熱情的打著招呼,隨后還摸了一個稚童的脖子,告訴了他的父母,這孩子體內有濕熱,要注意。
那對父母千恩萬謝,抱著孩子離開了。
百姓見到蒼老無比的何大夫,有的人覺得心酸,在為自己之前心里暗罵悔恨不已;而有些人依然是面無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何大夫道:“各位父老鄉親,我何君誠現在年邁體弱,以后的芷軒堂就交給我孫女子儀了,你們放心,她得到了我的傳授,不敢說大病急病,但是尋常的一些她還是能解決的。”
這時不知道誰在人群里喊了一句:“像當年的鄭有老婆一樣嗎?”
周圍人面露不快,但也緊盯著何大夫,都想看看他是怎么回答這件事的。
阿水很是惱火,想要去揪出那個壞事的家伙,何大夫倒是不惱,笑瞇瞇道:“當年的事已經過去很久了,我也記不大清楚了,可能是我開錯了藥也可能是中華他抓錯了藥。”
說完,也不管眾人的反應,徑直走向鎮子西面。
到了河邊,何大夫看著河邊那棵碗口粗細的垂柳,笑道:“我小時候就在這棵樹下背誦醫書,一晃眼,這么多年過去了。”
而后對阿水道:“走,過去歇歇腳。”
到了那棵樹下,何大夫坐在一塊石頭上,雙手拄著拐杖,看向那邊河流,眼中滿是回憶之色。
河邊風大,吹起何大夫的白發,何大夫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了,阿水道:“老爺,我們還是回去吧,這里風大。”
何大夫道:“這人老了,就容易感傷,江山依舊,人卻已老了。”
阿水眼底流露出不忍之色,道:“老爺,一切會好起來的。”
何大夫笑道:“你說的對,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見何大夫沒有離開的意思,阿水道:“老爺,要不我去給你取一件衣服來。”
何大夫慢吞吞道:“好。”
約過了半個時辰,阿水拿著衣服,急匆匆的來到河邊,卻見石頭上已經不見人影了,拐杖放在旁邊,在石頭下面壓著一封書信,是給何中華的。
阿水心中有了不好的猜測,也顧不得這是給東家的了,急忙拆開,開頭第一句就是:
中華,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去了.....
看到這里,阿水腦子里一片空白,再沒有心思往下面看了。將書信扔在石頭下,直接沖進了河里,想要找到何大夫。
但這么幾次下去,都只看到了水草,沒發現何大夫。
阿水急忙出水,來到岸邊,用那件干衣服將書信包好,踉踉蹌蹌的去找何中華。
何中華正在工地上,薛飛也在這里。
何中華見到不遠處阿水急急忙忙的朝他跑過來,而且沒跑幾步,就摔在了地上,爬起來又繼續朝這邊跑來,但又沒兩步,就摔在了地上。
何中華走了過去,扶起了阿水,問道:“怎么了?”
阿水雙眼無神,斷斷續續道:“老爺,投河了,老爺投河了。”
何中華先是不敢相信,而后臉色瞬間蒼白,一把推開阿水,道:“不可能,不可能。”
而后大聲道:“我爹,我爹,剛才還好好的。”
薛飛跟在旁邊,看到阿水似要給何中華什么東西,就打開了衣服,里面是一封信。
薛飛道:“何東家,信。”
何中華接過信掃了一眼,揉成一團,狠狠的摔在阿水的臉上,隨即就沖上去,拳打腳踢,道:“你個賤奴,讓你看著老爺,看著老爺,你干什么去了?”
阿水不擋不避,悲聲道:“東家,你打死我算了。”
何中華大怒道:“你當我不敢嗎,啊?”
何中華還打算上去,薛飛急忙攔住了他,道:“何叔叔,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回老東家的遺體。”
何中華一把揪起阿水,道:“和我來。”
薛飛叫過小玄道:“去把署里通曉水性的都找過來。”
小玄點頭,正欲離去,薛飛道:“還是把里面沒事干的都給我找過來,去河邊。”
何大夫投河自盡的事已經傳開了,有不少人來到了河邊,有一些是真想幫忙,還有一些單純是想要看熱鬧。
河里跳著十五個人,以何中華和薛飛為首,探查河底。
過了約有一個時辰,薛飛浮出水面道:“找到了,被水草纏住了。”
這話一出,何中華當即游了過來,還有周圍的四個人,六人合力,終于將何大夫弄到了岸邊。
何中華一下子重重跪在石子上,哭道:“爹,你這是干什么呀?”
宋云珍、何子儀還有何寶兒跪在一旁。
薛飛穿好衣服,道:“何叔叔,還是先讓老東家回家吧。”
何中華道:“對,回家。”
兩個字異常沉重。
芷軒堂現在還只有一個地基,薛飛倒是想請他們去治安署的,但他們全家都一致認為要在何家辦喪事。
無奈,薛飛只能把自己帶過來的三頂帳篷調撥何家使用。
發生了這么大的事,秦慕言既是當地豪紳又是鎮長,第一個趕來安慰。
聽完阿水的講述后,秦老爺大聲道:“何大夫現在已經死了,俗話說,人死恩怨了,以后,誰要是再敢在鎮子上亂嚼舌根,休怪我不講情面。”
這話,何中華是千恩萬謝,他們倒無所謂,只是子儀以后還要在鎮子上生活,有了秦老爺的保障,她的處境會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