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樾說完,便從窗口跳了出去,一會兒都不想多呆。就算方才屋內沒法看清對方表情,但周身散發出的寒意卻是自己從未感受過的,比窗外的寒風還要冷冽。
顧將軍歸京的日子很快便到了眼前。
似乎是為了應著這舉城歡騰的景,連著下了幾日的雪也停了。
天還沒亮,顧湘便醒了,忙遣了玉扇著人準備更衣洗漱。
“今天這裝束是不是太隆重了些?”顧湘瞧著鏡中的自己,總覺得似乎太過華麗。
“小姐,這是昨兒太后娘娘隨旨賜下的衣裳和頭面,可不大氣么?況且今日將軍班師回朝,不隆重些怎么行?”玉扇正對著鏡子,為顧湘簪上最后一支飛花步搖。
顧湘稍稍側頭看了半晌,手碰了碰那支飛花步搖,雖然其他飾物有些過于華麗,但這只步搖卻是甚得她喜歡:“把外衫拿來吧。”
早膳早已排下,顧湘梳洗后便坐到桌邊喝起粥來。
“小姐,這是明日家宴的食單。”
顧湘仔細看了,道:“再添一道燜鴨掌兒,還有父親愛吃的清蒸江瑤柱和芙蓉燕菜。”
“是。”玉扇接過菜單,在上面添了菜名后著人送到廚房去了。
粗淺地用完早膳,顧湘便去了顧冕的屋子,催促顧冕快些準備。
昨兒太后下了旨,讓顧湘與顧冕進宮參加專門為顧逍舉辦的慶功宴,為此還特地賜了兩套參加慶功宴的衣裳下來。
“我的祖宗誒,平日里不緩不慢的,今日倒急躁得緊。”顧冕被顧湘催得緊,匆匆用了兩塊酥餅就被顧湘拽上了馬車。
“你就不急么?”顧湘今日難得的有了女兒家的俏皮,笑著挽住了顧冕的胳膊,“父親南征北戰,常年不著家,這么久不見他,你就不想他么?”
“怎么會不想呢。”顧冕點了點顧湘的鼻頭,“且不說距離宴會開始還早,就算是進宮給姑母請安也還不到時辰。”
說到太后,兩個人都有些沉默。那件事的雖然已成事實無法改變,顧湘也已做好了準備,可是心里的那道坎,卻沒有那么容易過去。顧母早逝,顧湘又是由太后帶大,在顧湘心中,太后就是如母親一般的存在。可是太后在那件事上雷厲風行的做法,卻讓顧湘寒了心。
顧冕沉默地拍了拍顧湘的手,這個時候,說什么都沒有用。在他的心里,也是存了不滿的。可是那么多年的親情和愛護之情,又讓他無法說些什么。
顧湘自是明白顧冕心中所想。這三個月來,每每進宮請安,看著姑母精心妝飾下隱隱透出的憔悴面容,將將開口的話又都咽了回去。
顧湘嘆了一口氣,回握住顧冕的手,一路無話。
顧氏兄妹今日到宮門口時,連太后用早膳的時辰還未到。外府馬車不可進宮,顧湘二人便在宮門外下了車。侍衛見是鎮國公府的車駕,便恭敬地向顧湘二人行了禮,讓出了一條道來。
若是平常世家子弟進宮,尤其是男子,都要精心教習禮儀,生怕在宮中出了什么錯處教人拿住了把柄。但顧氏兄妹不同,或者說是,不需要。
單拿顧湘來說,她打四歲起就在內宮居住,住的還是太后的寢宮明德宮,自小便由太后教導,周身氣度與太后一般無二。宮中禮儀皆是耳濡目染,行為舉止更是拿捏得分毫不差。顧湘生得雖不是傾國傾城,但卻繼承了顧氏家族一脈相傳的英氣。平時衣著素雅還能遮掩幾分,今日盛裝打扮之下,耀眼得著實讓人挪不開眼。
兄妹二人走在宮中,仿若走在顧府的后花園中,沒有絲毫不自在。
按理,女眷進宮的時間須在向太后請晨安之時,未到時辰只可在宮外等候,世家子弟則是未經允許不可輕易入宮。但侍衛是不敢攔他們的,這是太后的特許,自顧湘二人在太后膝下教養起就有的特許。
明德宮前的小宮女見顧湘二人走來,便引著他們進去。
太后身邊的女官青葉手上拿著梳子,正為太后梳頭,見有人來了,停手屈膝稍行一禮,復又起梳,手下的動作有如行云流水,有條不紊。
太后正在梳妝,見二人來了,笑道:“早膳還沒用吧?正好陪哀家一塊兒,還能說會兒話。”
太后今日梳得發髻也格外隆重,梳妝臺上排著滿滿一列釵環珠花。顧湘一眼就瞧見其間也有一支飛花步搖,與她賜給自己的那支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