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出租屋的門板被砸得“哐哐”響。小滿驚醒時,藍玥已經抄起了桌上的菜刀——那是他們唯一的廚具,平時用來切菜,此刻成了防身的武器。
“李小滿!你給我出來!”門外是李大叔帶著酒氣的吼聲,“王老師家的彩禮都送來了!八千元!紅綢包著放在你媽炕頭了!你不嫁也得嫁!”
小滿的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她想起昨天回家拿戶口本時,看見媽把紅綢包的錢鎖在炕柜里,弟弟趴在旁邊數了一遍又一遍,笑得見牙不見眼。
“爸,我不嫁!”小滿死死抵著門,聲音帶著哭腔,“我愛的是藍玥!”
“愛?愛能當飯吃嗎?”李大叔的聲音更兇了,“藍玥連份正經工作都沒有,你跟著他喝西北風?王老師是公辦教師,每個月有工資,還答應給你弟在縣城買套單元房!”
門板被撞得搖搖欲墜,藍玥把小滿護在身后,舉起菜刀對著門縫吼道:“別逼我們!”
“逼?我還不是為你好!”李大叔突然哭了,聲音里滿是無奈,“你媽去年動闌尾炎手術欠的錢,你弟說媳婦要的彩禮,哪個不要錢?爸沒本事,只能……”
話沒說完,門板“嘩啦”一聲被撞開了。李大叔帶著兩個堂哥沖進來,手里都攥著麻繩。小滿被堂哥抓住胳膊,粗糙的麻繩勒得她手腕生疼。她看著父親鬢角的白發,突然想起小時候父親背著她過河,河水打濕了他的褲腳,他卻笑著說:“小滿不怕,爸背著你呢?!?p> “爸,求你了……”小滿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放過我吧……”
李大叔別過臉,閉著眼說:“把她綁回去!”
就在麻繩即將套上小滿脖子的瞬間,藍玥突然撲過來,一拳打在抓著小滿的堂哥臉上。那堂哥“哎喲”一聲捂著臉蹲下,鼻血瞬間涌了出來。藍玥拉起小滿就往外跑,李大叔在后面追,邊追邊罵:“你個白眼狼!我們李家沒你這個女兒!”
鎮口的火車票代售點還亮著燈。藍玥把身上所有的錢都掏出來,連毛票都算上,剛好夠買兩張去 A市的站票。售票員是個胖阿姨,看著他們狼狽的樣子,嘆了口氣:“慢點跑,火車還有半小時才開?!?p> 候車室里,小滿趴在藍玥腿上睡著了。她的睫毛上還掛著淚珠,嘴角卻微微上揚,好像在做什么好夢。藍玥給她蓋上自己的夾克,看著她額角的碎發,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澀、疼,還有一絲逃亡的慶幸。
火車開動時,窗外的路燈連成一條光帶,像流動的星河。小滿醒了,她趴在車窗上往外看,看著越來越小的鎮子,突然笑了:“藍玥,我們自由了?!?p> 藍玥握住她的手,掌心全是汗。他不知道,李微此刻正坐在縣醫院的辦公室里,對著電話那頭的人說:“爸,幫我查一下去 A市的火車,買同一班車的票。我要親自去把他帶回來?!?p> 而在 A市第一人民醫院的口腔科,蕭丞剛結束一臺手術。護士遞給他一份患者登記表:“蕭醫生,下一個患者,李小滿,預約了拔牙?!?p> 蕭丞拿起登記表,目光落在“年齡:22歲,籍貫:松柏村”上,握著鋼筆的手突然頓住。登記表上的照片是個清秀的女孩,梳著馬尾辮,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嘴角有個淺淺的梨渦。
他的心臟猛地一跳。這個名字,這個籍貫,像一把鑰匙,突然打開了塵封的記憶。
十年前,松柏村的小學教室里,那個總是坐在最后一排、穿著洗得發白的碎花裙、默默給他遞橡皮的小女孩,好像也叫小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