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你叫什么名字。”
“奢夫。”
“你是做什么職業的。”
“無業,平時喜歡在家里養老鼠。”
“你為什么要養老鼠?”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覺得我們人類是罪人,而老鼠無罪,最后,我們將人類自己的罪過轉移給了老鼠。”
……
《屋頂》
我坐在屋頂上。
我是狼狽的、頹廢的,甚至是猥瑣的。
我看不見我的影子,它蜷縮在我跟前。我的胳膊和腿的影子也糾纏在一起,在我的兩腿之間的地上。
地上也是黑黑的,房頂是用柏油做的防水,但那影子,還是更陰沉地落下來,像趕不走的一小塊烏云。
月亮在一團云上。
月亮圓圓的,很大,很明亮,一動不動。
它的下面,一大片云,也一動不動。這片云,似乎就是月亮的底座一樣,下面大,上面小些,顯出梯形的樣子。
它很亮,但亮得冷峻,亮得冰涼,亮得空虛,似乎也亮得悲涼。
它就像是世界一個冰冷的、無望的、孤獨的、不聲不響的貢品。
它的上面是天空,沒有一絲纖塵,寥廓無限,卻也清冷而沉寂。
它的下面,白鹿原靜默著,像一堵黑色的墻。遠處的玉山,起伏的輪廓也靜默著。它們都睡著了,似乎這清輝,并沒有灑向它們。
我扭頭向你長眠的地方看去,城市的燈光阻擋了我的視線,什么都看不見,什么都找不到。
你也許也睡著了吧,昨天是農歷十五,你應該一直看著月亮,一直等著我。而我,在和孩子們說著話。直到老大冷不丁說了一句:今天十五,忘了看月亮。
你沒有等到我,徹夜未眠,今晚,你一定很累了。
我們戀愛的時候,不知為何,有那么多的月亮。后來好幾次,你說:我最愛坐在你的懷里看月亮了!
然而,我的懷里,現在什么也沒有,我垂著頭,暗紅的煙頭在兩腿之間燃燒著,而煙,早已四散了。
我今晚沒喝多少酒,等孩子們都睡著了,我偷偷的開了門來看月亮,看你。我的腿有些沉,視線有些模糊,只是月亮空空洞洞的,沒有了你,月亮空空洞洞的。
自你走后,我已經很久沒看月亮了,我一直低著頭,月亮給我的,只是小小的疲憊的影子了。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我大聲地吟誦著,我聽得出我的哽咽與凄厲,但天地靜靜的,沒有人聽見。我的淚澀澀的,滴在地上,無聲無息。
我好幾次躺下,又掙扎著坐起來。看一眼月亮,它還是不聲不響的,像天地間的貢品。
煙頭橫七豎八地躺在我的周圍,它們提醒我,這是六樓的樓頂,我不能跳下去,孩子們現在靜靜地睡著了,你也許在他們的夢中。
-
《沉默》
下雨了。
“之前有這樣一個問題,如果你和你女朋友走在一個雨天,路上只有兩把傘,一把小傘,一把大傘,你會怎么選。”他在接被困在教學樓的我去吃飯的路上的時候和我說道:“我當時的第一反應是什么呢?前面有一個咖啡館,我會讓她一個人走,等她走到咖啡館的時候,她會發現有一杯熱騰騰的咖啡遞給她。”
他看了下打在傘上的雨,目光稍稍放空:“后來啊,我想,我選小傘,因為小傘可以靠的很近,兩個人,挨得近近的,在雨中漫步,一定很浪漫。”隨機他輕笑一下,低下頭看我,傘從右手換到了左手卻薇薇右傾。他把右手搭上我的肩膀,把我往他那里又攬了攬:“我現在倒是想,不管浪不浪漫,不淋濕就好。”
我笑了,沒有說話。每一次,他看著我,我總能看到里面的感情,很真誠,那是我沒有看到過的,這應該是幸福的,只是今天下雨了,天色也晚了,聽著音樂沉默,突然就真的沉默了,沒有來的惆悵從心里泛起。
下周就要考試了,一天一門,考三門,壓力還是挺大的,明天就要答辯了,啥也不會,理應復習,只是沒那個心思了。我沉默著坐在椅子上,右腿搭在左腿上,兩只手抱著手機放在腿上,看著手機,也沒有看,腦子一片空白,除了耳機中的純音樂,再沒有其他聲音。
我看著我和他的聊天框,今天我們除了吃中飯和晚飯就沒有再見面了,我忙著課設,他也是。聊天框中滿屏的我的信息,一句一句,他回復的倒是很少,能理解,也不計較,只是突然就有點難受,可能因為音樂太安靜了吧。
我點開了他的頭像,然后點開他的空間,慢慢翻閱。其實他不常發動態,和我不一樣,我是發了動態但是喜歡刪。他的動態我已經看了很多次了,自從認識他之后。看見了他的說說,他的日志,他空間中的那些評論。看見了他之前寫的那個把我刪掉的那篇日志,也看見了他的回憶。平日里當做玩笑開的事情突然就放大了。原本的不在意現在也成了理智與感性交鋒的內容。內心深處的自卑再次出現,寫了幾首情詩卻從來不敢給他看,哪怕發表在網站上了,哪怕被別人夸贊了,哪怕我其實并不差。
我一無是處啊,怎么留得住他。
耳機中的音樂繼續,流淚的沖動隨著音樂的音調起起伏伏,酸澀從左邊的胸腔流動到鼻翼又進入了眼眶,讓我渾身發抖。
“明年如果我考研成功了,那個時候你……大二是吧。沒關系,到時候暑假我帶你去旅游啊。”他興致勃勃的和我說,在拿完快遞回宿舍的路上。
“好啊。”我欣然同意:“我們去廣西吧。”
“陶子的老家?”
“對呀,我和你說,他和我說,他家里有房子沒有租出去,如果我們去那邊玩,我們可以住在那邊,他還可以給我們做飯,他還有電驢,我們出去玩可以問他借,這樣食宿費,路費都省了。而且你不是想去海邊玩嘛,廣西就靠海邊。”我把之前的計劃說出口,掩藏了心中一點點的悲觀。
明年?會有嗎?
翻著聊天記錄,他曾經說:“那,往后一年半的生命歷程,都托付給我爸。”
我是怎么說的呢?我問:“只有一年半嘛?”
“靜路過很多就不再承諾自己可能做不到的事情,如果有永恒,我也希望可以。”
誰不是呢?早就過了天真的年紀,又怎么還會相信永恒?“何必想這么多呢?能走多遠走多遠就好了。”其實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做好了隨時分手的準備。
我說:“其實我都沒有想過以后會怎么怎么樣,因為未來都是未知的,不需要承諾什么,能多久就多久就好了。”看似灑脫,其實只是為了防止自己受傷而已,及時行樂,又何嘗不是一種喪呢?防備心這么重,始終不能打開心,始終對于感情保持著一種懷疑的態度,遲早會分開的吧。
看,我就是這么的悲觀。
后來他說:“我是今天才意識到七月這種東西本身就是因為不信任才存在的,忽然覺得自己可以理解你說的那些,都很真實。”
怎么能不真實呢?當時沒有反駁啊,其實我不是那個意思,而是契約這種東西,本身就是假的。一方面是因為不信任才會有這種東西,一方面這東西隨時都可以被拋棄,不具備可信度,那還要干嘛呢?走一步看一步,一步一步,把自己的期望值降到最低,這樣任何的美好都是surprise,都是錦上添花,而任何的不如意都是意料之中,我都做了足夠的準備去接受。
下雨的晚上真的很討厭啊。每一次都是在雨夜。翻著自己從前寫的日志,寫的說說,字里行間都充滿了抑郁的氛圍,那種悲傷幾乎實質化的將我纏繞,勒緊,讓我一點一點體會窒息的痛苦。
看見了之前和他之間的感情出問題的時候寫的東西,看了剛在一起的時候,那滿屏的我的信息卻看不到他回復幾句,看到自己記錄的那一場荒誕的卻和預言家一樣的夢境。其實挺可笑的,一邊自我安慰,一邊選擇沉淪。看著這個世界的光,一點一點縮回,感到悲傷,卻又如釋重負的笑了,終于不用再提心吊膽了,看吧,我就知道,怎么會有光呢?我啊,就是活在黑暗中的怪物。
我的個簽改了又改,始終沒有改了那個風格。
“閱盡紅塵俗世,幾度蒼涼”
“酒醉驚人醒,理智何谷存”
“我把所有的哀傷歸罪與杜康,卻醉了脆弱的月光”
“月光再亮也是冷的”
“月光很亮,可惜只有一個”
離不了的哀傷,散不盡的憂愁,幸福總會這樣被自己推遠的吧。
手機中的音樂還在放著,又循環到了第一首,依舊是安靜的,安靜到有那么一絲絲悲涼。室友起床了,走來走去,然后商量著什么,大約是要交什么報告吧,反正是一個和我無關的事情。
心臟有點疼,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