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生,萬物待,茍安活,幸存免。
共工與祝融一戰,共工慘敗,一怒之下折斷天柱,自此萬民生于水火之中。
媧皇于心不忍,尋五彩石修補天柱,其子民終得安寧,媧皇隱于深山,數萬年不曾入世。
“上神,人間變化好大,您不下去看看嗎?”說話的是一只雪白的小兔子。
媧皇蹲下身子:“你想下山?”
“嗯嗯”小兔子拼命點頭。
媧皇嘆了一口氣:“地府有六道輪回,我且將你抹去記憶送往人間待十幾年,如何?”
小兔子問道:“上神你不去嗎?”
媧皇笑笑:“身小不知人間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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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長令,生在大山里,我出生的時候脖子上就掛了一個蛇鱗片,我爹說不吉利剛生下來就把我扔在了冰冷的雪地里。
我是娘的親生骨肉,她舍不得我死,就悄悄的抱著我暖了一夜。為此我那混賬老爹將我娘胖揍了一頓。那時候我還是個剛剛能睜眼看世界的小子,勸不了,也打不過我爹。
后來長大了一點,知道我爹是十里八鄉有名的山混子,每天的“正事”就是麻將啤酒吹牛逼。
老爹喚我小孬種,他說,把我留下來我就該跪著謝他,他說我這種邪祟不配有名字。
老爹動不動就會扇我娘的耳光,他罵我娘的時候說的最多的就是我娘是和野蛇精生的我,他罵我娘蕩婦。
我不服老爹,可我打不過他,我不敢多說。
老爹經常不給我飯吃,娘悄悄塞給我一個窩窩頭,被他看見了,就拿掃帚將娘暴打了一頓。
娘自己在角落里悄悄抹淚。
等到我十歲那年,看見別的小朋友都背著書包去了學校,我鼓起勇氣:“爹,我也想讀書……”
老爹笑著摸我的腦袋:“想讀書啊?明天就送你去好不好?”
我心里感到一陣不安,爹為什么忽然對我笑?在我的記憶里不是毆打就是唾罵,他為什么忽然對我笑?
第二天一早,爹就把我喊起來將我領到了一個鐵門面前:“這就是讀書的地方,進去吧。”
老爹微笑著將我推進了鐵門。
然后——一片漆黑之中亮起了一束光,我娘被掛在一個鐵架子上,身上不著片縷,已經被凍僵了。
一瞬間我忘了哭泣,我知道是老爹干的,我心中忽然萌生出一個可怕的想法——我想殺了他。
我被老爹在那個鐵門后面關了兩天,奄奄一息的時候他才過來開門。我問他:“你為什么殺我娘?”
老爹笑著舉起手中的刀片摟住我:“因為你娘……她是個蕩婦。”
我知道,他已經瘋掉了,我掙扎著想要逃離,可他卻把我摟的越來越緊,我覺得自己快要喘不上氣來了……
老爹掰著我的頭讓我正對母親的尸體,我害怕,可是避無可避。
天亮了,老爹又恢復了往常的樣子,可是娘已經不在了。
外面的雪下的急了,老爹打完麻將回來,我不小心打碎了一只盤子,老爹將我按在地上用皮鞭抽。
老爹抽爽了,癱坐在沙發上,將我趕到外面罰站。
外面的天氣很冷,我光著腳站在雪地上冷的直打顫傷口還在不住的往外滲血,麻木了,竟然不知道疼了。
我忽然就覺得世界上一片雪白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脖子上滑膩膩的,我勉強睜開雙眼,看到一只豎瞳的小蛇纏繞在我的脖頸上,正在慢慢舔舐我的傷口。
被老爹打習慣了,親娘都死在自己面前了,遇見蛇也就不覺得害怕了。
我出生的時候脖子上掛著一片蛇鱗,老爹說過我是娘和野蛇精雜交出來的賤種,我忽然想:這小蛇會不會就是我的親兄妹啊?
我被自己的想法逗樂了摸了摸蛇鱗暈死過去。
一輩子也就這命了,或許什么都無所謂了。
等到再次醒來的時候小蛇已經不在了,我被老爹抱到了屋里,安穩的躺在床上。
老爹總是這樣,每次罰完我都會讓我好好的活著。
有時候我也會想,既然他從我剛一出生就想弄死我,那么為什么他不做的干脆一點,反正現在娘死了,沒人會護著我了。在大山里也沒人可以救我了。
傍晚的時候老爹一身酒氣的回家,往床上一栽就不動了。
我就縮在房間的角落里看著老爹發了一晚上的呆。
第二天早上,老爹一大早就揪著我出門了,他帶我朝鐵門的方向走,我本能的開始覺得恐懼:“你帶我去那里干什么?”
老爹又露出了那次的笑容。
老爹長的很猥瑣,他笑起來讓我覺得不寒而栗。
我想要掙脫他,可他的束縛實在太緊了。
“別怕,老爹帶你去做個小改變。”他說話的氣息噴在我臉上,還伴隨著一股子惡臭,令我感到一陣的反胃。
我被老爹強迫著帶進了鐵門里,有好幾個穿著白大褂的人將我按在地上,他們朝我的身體里注射了什么東西。
我做了一個噩夢,醒來的時候迷迷糊糊看見那些穿白衣服的人從我體內取走了什么東西。
他們把錢塞給老爹,老爹笑著和他們說再見。
我發燒了……燒的好難受。
我又看見了一片雪白,天地間又剩下我自己一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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媧皇摟住懷里的小兔子,輕嘆道:“別哭了。”
小兔子抽噎著蹭了蹭媧皇的肩:“上神,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他們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媧皇笑了:“神再厲害也只是神,創造了他們,除了圍觀什么都做不到,你所看見的也只是個別罷了,雖然這個世界上有比這好的也有比這更慘的。”
“那您當初問什么還要修補天柱救他們?”
媧皇摸了摸兔子尾巴,道:“造物者啊,我既然創造了他們,就不忍心看他們消失。”
“可人間這個樣子還不如消失呢!”
“人啊,都有自己的抉擇,我既選擇入山歸隱便想靜觀其變。”媧皇揉了揉兔子腦袋:“沒事,人間一生如一夢。”
小兔子點點頭鉆進草叢里了,卻沒有聽到媧皇剩下的一句話:“一夢驚醒又一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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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的白玫瑰盛開,小兔子叼了一朵別在媧皇耳朵上。
余暉照應在歸隱的圣人身上。
漂亮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