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轉念一想,贅婿伺候妻子吃飯,不是天經地義么?
只是當這個贅婿是自己兄長,云昭內心便有些難受。
本來芝蘭玉樹才華橫溢的兄長是不用做這些的,更不用卷入這種內宅爭斗的……
當初祖母便極力反對兄長入贅。
祖母說寧可這輩子都求報無門,也不愿看見子孫入贅他人宗室。
畢竟在辰朝男子入贅算是數典忘祖背棄祖宗的事,因為入贅后是要從本家族譜劃名,歸到妻家去的。
當然,如果家中兄弟多,為了生計入贅也就算了。
可偏偏云家就兄長一個男丁!云氏因黑石河一役人丁凋落,兄長入贅不亞于讓云氏絕后。
可惜盡管祖母把話說絕,兄長還是一意孤行,選擇入贅。
祖母為此大病一場。
說實話,當時云昭的內心也是不同意的,但凡是現在的她面對當年的事,定然會跟祖母一樣,甚至比祖母的手段更強硬只為阻撓兄長入贅。
可當時,縱使家中遭逢巨變,她仍被兄長保護的很好,仍是個不諳世事的女郎,所以她不知道現實有多殘酷,傻乎乎地支持兄長做他想做的。
殊不知,兄長所謂的想做背后,全是苦衷。
三年過去,云昭也不再是當初那不諳世事的少女,每每想起兄長離開那日的情景,云昭內心便是陣陣懊惱。
誰曾想兄長入贅的心結還未解,又碰上比入贅更棘手的事,兄長無故失蹤了。
如果只是逃走倒也罷了,但云昭了解兄長,他既然選擇入贅,就不可能會因為玉府眾人奚落而退縮。
兄長定然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
云昭已然下定決心要尋到兄長,故而也不急于這一時,如玉澄所說,盡力在府邸呆久一點,若有貓膩定會浮現。
盡管玉攸寧體諒,給了她一整天的休息時間,但云昭不敢怠慢。
趁著四下無人,她翻出針線把兄長的衣服乃至鞋子都改成自己合身的。
等忙完,已然到了酉時,也就是玉府暮食的時間。
云昭堪堪將改良好的鞋子、衣袍穿好,就有婢女來敲門了。
“云書郎,該去請女郎了。”
“好。”云昭麻利開門前還把桌面的點心塞了幾個進嘴巴。
畢竟今晚能不能吃上飯還不好說,先墊一墊肚子再說。
經過一天的休息,玉攸寧好了許多,至少不像早上那般氣若游絲了。
她含情脈脈地打量了云昭一圈,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沒說,讓婢女攙扶著往外走了。
云昭見狀利索地跟上。
從院落出來,一行人又踏上了回廊。
夕陽把白墻染得橙黃,像極了紙張,院落修竹假山映在上面便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畫作。
云昭一路欣賞著美畫,再次回到昨天站了一天的院落前。
不過這次她沒被擋于門外,終于能進門了。
這個院落要比玉攸寧的院落更大,一進院子是一片立于水面的假山,假山之上還有亭臺,亭臺四周挽著素色薄絹簾,里頭似乎還有方榻,儼然主人經常在這上面納涼。
穿過拱橋往里,便是第一進院子,第一進主屋漆畫案、玉憑幾、檀木塌一應俱全。
不過這里并不見人影,儼然吃飯地方不在這。
眾人直接由此穿過,來到第二進院子。
這個院子地面鋪著魚鱗瓦,乍一眼像是波光粼粼的水面,實際上卻是利用瓦片的波浪狀佯裝水紋。
這片空地上圍著屏風,屏風后人影錯錯,忙碌地搭著柴火。
繞過屏風便能看見第二個院落,正堂里已然擺上食案,許多珍饈菜肴也都上桌了。
玉攸寧熟門熟路地進了正堂,在右邊食案前坐下。
當然,坐下的只有玉攸寧,云昭體貼給她擺弄裙擺。
玉攸寧受了她的照拂,微微頷首:“委屈夫君在旁伺候了。”
云昭心里早有準備,這士族門閥不可能讓贅婿同桌吃飯,故而早就塞了幾塊點心墊肚子。
再者,桌上餐食多為冷食,對于喜歡熱乎食物的云昭而言倒也還好,還不如昨晚裴徹那炙肉有吸引力。
正尋思著,外頭環佩叮當聲傳來。
云昭抬眸,便看到一位衣容華貴宛如天上王母威儀非凡的婦人在仆婢簇擁下過來了。
與名仕喜歡素袍不同,婦人衣服非常華麗,頭上的首飾以及簪花也都是金燦燦的。
這便是今上的長姐,辰朝華彰公主。
看到華章公主進來,玉攸寧由跌坐改為跪禮,云昭自然也得跪下行禮。
“拜見阿母。”
“拜見公主。”
華彰公主徑直越過他們走到上位,坐下了才示意玉攸寧免禮。
“都坐吧,別拘著了。”
華彰公主聲音清冷,并沒有因為對方是自己女兒而有過多的熱絡。
玉攸寧得令這才坐好。
與她一塊進來的玉澄也在玉攸寧對面坐下了。
今日的玉澄不像昨日那般坦胸露腹,也沒有簪花戴香囊。
他規矩地梳了頭,穿著素袍,臉上只擦了淡淡的珠粉,模樣倒是規矩守禮了許多,不再像昨日那般放浪形骸。
不過,他嘴角卻一直噙著一抹嘲弄,眼睛也有意無意打量著云昭。
看到云昭即便不施粉黛也有女子般嬌俏的臉,他嫉妒地輕嗤了一聲。
“我聽說母親罰云書郎去中堂罰跪了,還以為跟晦瑾一般,至少要半個月才能出來呢。”
這話讓眾人視線全都落到了云昭身上。
云昭的身份還不夠格說話,她只能微微佝僂身子,擺出順從姿態。
玉攸寧先一步開口:“是我求了母親,讓他出來的。”
“咱們家溫柔恭順的靜姝,就只有遇上他的事才會露出強硬驕縱的一面,兄長我都要吃醋了。”
玉澄玩味地看了玉攸寧一眼,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他被傷了心。
玉攸寧窘迫維諾開口:“我沒有,我只是……總歸是我不好……”
“行了,吃飯吧。”
堂上的華彰公主似乎不想聊這個話題,又或許在她眼里,這個贅婿壓根不值得聊,自然也懶得費心。
她打斷之后,玉澄也不好再借題發揮,只能老實吃飯。